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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茶的那個書辦立刻從大堂外走進來了。
王用汲是站著的,那書辦順手抄起了他那條板凳,又走到海瑞面前:「知縣老爺,這裡沒您的座了,請起來吧。」
海瑞慢慢站起了,那書辦立刻又抄起了他的那條凳,一手一條,一溜風又走了出去。
海瑞和王用汲便都站在那裡。
王用汲和高翰文是斜對面,這時仍然用沉重的目光望著高翰文。
高翰文的目光痛苦地轉向鄭泌昌:「中丞大人……」
「這裡到底誰說了算!」何茂才厲聲打斷了高翰文,轉望向海瑞和王用汲,「中丞大人叫你們下去,聽見沒有?」
海瑞開口了:「但不知叫我們下到哪裡去?」
何茂才:「該到哪裡去就到哪裡去!」
海瑞:「那我們就該去北京,去吏部,去都察院,最後去午門!」
「什麼意思?」何茂才瞪著他。
海瑞:「去問問朝廷,叫我們到淳安建德到底是幹什麼來了。」
何茂才:「你是威脅部院,還是威脅整個浙江的上司衙門?」
海瑞:「一天之隔,朝廷欽任的杭州知府兼浙江賑災使都已經被你們威脅得話也不敢說了,我一個知縣能威脅誰?高府臺,昨天一早我們約好一起去看糧市,然後去各作坊瞭解絲綢行情,結果你被巡撫衙門叫走了。中丞大人剛才說,他跟你作了深談。可一個下午直到深夜,你的隨從到巡撫衙門還有織造局四處打聽,都不知你的去向。你能不能告訴卑職,巡撫衙門把你叫到哪裡去了?中丞大人在哪裡跟你作了深談,作了什麼深談?為什麼同樣一個議案,沒有任何新的理由,你前日嚴詞拒絕,今日會同意簽字?」
「反了!」何茂才一掌拍在案上,「來人!」
一個隊官帶著兩個親兵立刻進來了。
何茂才:「給我把這個海、海瑞押出去!」
「誰敢!」海瑞的這一聲吼,震得整個大堂回聲四起。
那個隊官和兩個親兵都站住了。
海瑞的目光直視鄭泌昌:「大明律例,凡吏部委任的現任官,無有通敵失城貪賄情狀,巡撫只有參奏之權,沒有羈押之權!鄭中丞,叫你的兵下去!」
整個堂上的人都萬萬沒有想到,大明朝的官場居然會有這樣的亡命之徒!一個個都驚得面面相覷。
鄭泌昌儘管已經氣得有些發顫,卻知道照何茂才這種做法將海瑞羈押就會變成不了之局,因此盡力調勻氣息:「好,好……我現在不羈押你。退下去。」
那隊官帶著兩個兵退了出去。
「可本院告訴你!」鄭泌昌那份裝出來的儒雅這時已經沒有了,兩眼也露出了兇光,「不羈押你不是本院沒有羈押之權,憑你咆哮巡撫衙門擾亂國策我現在就可以把你檻送京師。可本院現在要你到淳安去,立刻以改兼賑,施行國策。賑災糧只有三天了,三天後淳安要是還沒有推行國策,以致餓死了百姓,或者激起了民變,本中丞便請王命旗牌殺你!告訴你,前任杭州知府馬寧遠,淳安知縣常伯熙、建德知縣張知良就都是死在王命旗牌之下。」
海瑞的目光轉望向了他:「馬寧遠常伯熙和張知良是死有餘辜!這也正是我想說的事情。同樣是修河堤,應天的白茆河吳淞江兩條河堤去年花了三百萬今年固若金湯。浙江新安江一條河堤花了二百五十萬,今年卻九個縣處處決口。中丞,那時你管著藩臺衙門,錢都是從你手裡花出去的。新安江的河堤到底是怎麼決的?卑職今天無法請教中丞,到時候總有人會來請教中丞。被逼分洪,這才淹了建德淳安,整個浙江從巡撫衙門到藩臬司道,不思撫恤,現在還要把災情全壓在兩縣的百姓頭上。真餓死了百姓,激起了民變,朝廷追究起來,總有案情大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