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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有些官僚的政見太過偏激,為了取得政治訴求,擴大了打擊知識分子的範圍,反右運動在上層人士之間鬧得沸沸揚揚。
身為外交官的鐘敬明接觸的先進知識也更廣泛,思想方面也比較前衛,加之性情剛直,不擅鑽研官場人情,被當成了重點觀察物件。
一九五七年夏,在參加某項思想對談發言不久後,鍾敬明隱約察覺到危機感,當時部分高校的學生也開始參與反右運動,為了避免這種風氣影響到孩子的教育問題,他和妻子黎蕙宜再三衡量後,決定將長子送到定居英國的堂哥家留學。
一九五八年,鍾敬明被正式劃為右派分子,被強制遣送到幹部學校進行思想改造,第二年終於可以和家人會面。
黎蕙宜在幹校附近找了份工作陪著他,來年有了鍾承河。
「你說我被慣壞了,你在國外讀書的時候,我和爸媽在鄉下修路挑水」鍾承河扯開衣領,露出肩膀上的刀痕,「這是為了給你搶生活費,我和人打架,被人家砍的。」
父親在文革時期又被劃為了走資派,處境更加艱難,被下放到了相當偏僻的鄉村勞作,他和母親沒辦法再跟去。
還記得某次過年時,母親偷偷去當鋪裡典當了一隻玉鐲子,說要給鍾承山寄生活費過去。
結果剛出當鋪,就被街上游巡的人抓住,彼時只有十二歲的鐘承河為了保護母親和搶回錢,和對方大打出手。
那些屈辱和疼痛刻在傷疤裡,成為內心深處難以磨滅的陰影。
「你知道媽的身體為什麼這麼差嗎,也是當年留下的病根。」鍾承河哽咽著拽住鍾承山的衣袖,「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憑什麼指責我?」
父親最終沒能撐過那個是非難辨的年代,死在了冬天的野地裡,手裡緊緊攥著寫了千百遍的思想反省書》。
鍾承河難以忘記那天他和母親看到雪地裡的那個瘦骨嶙峋且傷痕累累的男人時,內心有多震盪。
他印象裡的父親總是溫和清俊的,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有最溫柔的目光和最溫暖的懷抱。
可是雪地裡那個男人,枯槁如柴,一雙漆黑的眼睛直愣愣的望著天穹,曾經他的理想也如白雪般不染纖塵,無上高潔。
「鍾承山,你以為你當了個高官,娶了個好家世的老婆,過得風光無限,是你自己的功勞嗎?」
「你口口聲聲關心媽,你給她熬過一次藥嗎?」鍾承河說到這裡,已經不想再同大哥糾纏,「你根本沒有把我們當做家人,我們只是你用來完善身份的標誌而已。」
他曾不止一次聽到鍾承山在報導裡說感謝母親的付出,他面無表情的念出那些痛苦的往事,說自己歉疚不已,滿心感激,媒體聞之都潸然淚下,寫出華麗的頌讚。
可那些真的是母親想要的嗎?
「我不否認你在政治上做出的貢獻,也許對別人來說你是個大好人,可是對這個家來說,你什麼都不是,你虧欠我們每一個人。」
「你覺得斂渠和我一起做新媒體沒前途,非要他沿襲你的風格,才會過得幸福,你覺得給媽安排最好的醫院和護工,就是對她的關心和孝順」
鍾承河冷笑著看向王伊芝,「還有你作為丈夫,你真的愛過她嗎?」
「如果你愛她」他伸手,一下一下戳著鍾承山的胸膛,鎖住他眼睛,低聲問,「對得起萍萍姐嗎?」
不遠處的王伊芝聽清了這句話,內心維持多年的平靜和傲然倏然倒塌。
病房裡太悶,薛秒知道鍾斂渠比她更難受,只好憋著眼淚,想找個僻靜的地方發洩一下情緒。
走廊拐角處有個通風的小陽臺,她走過去時,看到晦暗裡亮著一抹橙紅火星。
女人眼裡的淚光被點燃,亮得灼人。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