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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秒,特魯迪自己估計;後來每當她想起那句老話景象眨眼即逝時,她寧願自己真的眨了眼睛。因為一切還不僅是形體具化那麼麼簡單。
當著特魯迪·德馬士革的面,那名黑人婦女長出了兩條腿。
沒錯;長出了兩條腿。
特魯迪的觀察力絕對沒有問題。後來她一遍遍告訴別人(願意聽她故事的人越來越少)那次短暫邂逅的所有細枝末節都像文身似的深深鐫刻在她的腦海裡。她遇見的幽靈身高大概稍稍超過四英尺,這對平常婦女來說略顯矮胖,特魯迪判斷,但也許對雙膝以下截肢的人而言就不能這麼說了。
幽靈穿著一件白色襯衣,上面斑斑點點撒著紅棕色油漆,也可能是乾涸的血跡。下身穿著一條牛仔褲,大腿部位撐得很飽滿,裡面確實有腿,但膝蓋以下的褲筒就蕩在空中,好像詭異的蛇蛻下的藍皮。接著,突然間,兩條褲筒同時鼓起。鼓起,這兩個字聽上去實在瘋狂,但這就是特魯迪親眼所見。與此同時,那女人從沒有小腿的四尺四身高倏地竄到完整的五尺六、五尺七,就像在看電影特技。只不過這根本不是電影。相反,這是特魯迪的親身經歷。
幽靈的左肩上掛著一個小布袋,好像是蘆葦編成的,看樣子裡面裝著些東西,不是盤子就是碟子。她右手攥著一隻抽拉開口的褪色紅布袋,袋底裝著個方形的物什,來回搖晃。袋子的一側印著幾個字,特魯迪看不太清,但她猜想其中四個字寫的是中城小道。
那女人一把抓住特魯迪的胳膊。“你的袋子裡裝了什麼?”她問道。“有沒有鞋?”
這個問題讓特魯迪不禁低頭看了看對方的雙腳,而這一低頭,她再次詫異萬分:這個非裔美國婦女的腳居然是白色的。和她自己的一樣白。
特魯迪聽過啞口無言這個詞,而如今這個成語在她身上演繹得淋漓盡致。她的舌頭死死頂住上顎,拒絕鬆開。但同時,她的眼睛絕對沒有問題,白皙的雙腳一清二楚地就在眼前。黑人婦女臉上幾乎能肯定就是血跡的更多汙漬也沒逃過她的眼光。除此之外,濃重的汗味撲鼻而來,好像她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出現在第二大道上似的。
“如果你有鞋,女士,最好給我。我不想殺你,但我必須趕到他們那兒去,只有他們能幫我的小傢伙,我可不能赤腳趕路。”
第二大道的這一小段一個人影都沒有。有人——當然也不多——坐在哈馬舍爾德廣場的臺階上,其中兩三個朝特魯迪和黑人婦女(幾乎是黑人的婦女)這邊兒瞥了兩眼,但絲毫不帶警覺,甚至沒有興趣。他們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瞎了嗎?
好吧。被她抓住胳膊的又不是他們,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威脅要殺死的又不是他們——
她的帆布袋被一把奪了過去,裡面裝的恰恰是她在辦公室穿的皮鞋(鞋跟不算高,高檔小羊皮皮面)。黑人婦女朝袋子望了望,然後又抬頭看看特魯迪。“這是幾碼的鞋?”
此刻特魯迪的舌頭終於從上顎鬆開,不過還是沒用;它迅速掉下來,一動不動地疲倦地躺在嘴裡。
“算了,蘇珊娜說你看上去大概穿七碼。應該可——”
幽靈的臉突然開始閃爍不定。她抬起一隻手——鬆鬆地握著拳頭,在空中鬆鬆地揮出一道弧線,彷彿這個女人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胳膊——按住自己眉間額頭。驀地,她的臉換了幅模樣。特魯迪在家裡有線電視的喜劇頻道里看過單口相聲裡的變臉表演,幾乎跟眼前的一模一樣。
當這個黑人婦女再次開口時,就連她的聲音都不一樣了。此刻的說話人明顯受過教育,而且(特魯迪敢發誓)非常恐懼。
“救救我,”她說。“我叫蘇珊娜·迪恩,我……我……噢親愛的……噢上帝——”
痛苦使她面部扭曲。她緊緊抓住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