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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人類往往能爆發出驚人的適應力。
滯留在人工浮島上的人,在島嶼外圈將塌未塌的時候,瘋了一樣向著停靠在島邊的渡輪湧去。
「滾開,滾!」
有人擠上了船,有人相互踐踏過對方的身體向前攀爬,也有人落入了海。
而落入海里的人,有一些是被推下去的。
秩序徹底亂了。
或許比起所謂的『比蒙巨獸』,現在這副光景反倒更像末日一些也說不定。
人心駁雜。
加拉哈德久久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他之前試圖上前去改變什麼,譬如引導人流。
而這樣的行為最終卻只得到了人們憎惡與不耐的目光。緊接著,就是近乎漠然的忽視。
彷彿眼前的白髮少年擋住了他們通向求生的路,開口,便只有謾罵。
「――去死!」
身前的人影如連綿的山,他們說的話以及咒罵,其實除卻最開始的那句『去死』以外,加拉哈德沒有再聽清一句。
因為人太多了。
一言一語摻雜在一起,像是風吹過山崗,揚起的一尾樹葉婆娑聲。
即便再怎麼靜下心去聆聽,也無法分辨究竟是哪一片葉子發出的聲音。
人流如河,帶著嘈雜的聲音從少年英靈的身側穿過。
少年英靈是不在意那句『去死』的,甚至連生氣這種情緒都沒能產生。
加拉哈德,是英靈。
英靈,是已經死去的英雄。
常世之人,思念著[座]上的幻影。
無論源自哪裡……人類的歷史也好,神話的傳說也好,或者只是龐大幻想所鑄就的現實也罷。
無一例外的,他們都已死亡。
少年英靈用他那如秋水一樣靜的目光,注視著狂暴的人潮。
人們滿滿當當的掛在船上,船內空氣混濁到令人窒息。
用來觀景的玻璃窗子已經看不到漂亮的海平面啦,你只看得到窗戶外緊貼著的人與人,布料以及肌膚。
螞蟻一樣密集的人類攀爬上渡輪。
甚至是渡輪邊沿的欄杆都布滿了一隻又一隻的手。而身體,卻是懸空與船外的。
只要鬆手,就會從大海墜落進全世界最深的海溝。
事實上,他們沒有錯。
想活下去如果是錯誤,那麼這個世界就是荒謬。
但是,話雖如此。
人的承受力是有極限的。
掛在渡輪欄杆上的母女。
母親緊抱著她年幼的孩子,而另一隻手握緊欄杆。
欄杆外是深且神秘的海淵,這裡很危險,但是對於已經墜入海洋的人來說,這就是最好的位置。
已為人母的女性顯然明白這一點,她握著欄杆的手,像是緊握垂落的遊絲那樣絕望的虔誠祈願。
她目光落在蒼天上,在心心念唸的祈禱裡……一點一點,墜落如蔚藍塵埃一樣的海洋裡。
她最終還是抓不住了。
在掉進海里的那一刻,她將雙手高舉過頭頂,讓孩子坐在了自己的肩上。
加拉哈德的目光沉了下來。
他以盾為船,劃向落水的母女。
然後,用謙和溫馴的神色面對她們,伸出手去。
看起來溫柔又疲倦的女性,對眼前的白髮少年扯出了一個艱難的微笑。
「謝謝。」她看上去難過得快要哭了,「……對不起。」
她在愧疚什麼呢?
是無法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成人?還是針對眼前的少年騎士的溫柔?
加拉哈德意識到,她眼中波紋一樣的難過與愧疚,有一分是留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