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頁(第1/2 頁)
「呵,是嗎。」
那「謝公子」的一聲低笑,不知道是不屑譏嘲,還是像陸乘舟這麼多年來嘆過無數次的自嘲無奈。
但這一刻,隨波逐流了一生的陸乘舟,終於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於心中湧出了無邊怒火。
——為什麼這些修士總是能夠這樣狂妄自大?
——為什麼他們有了非凡的力量之後從不肯低頭憐憫那些在地上匍匐的凡人?
——為什麼他們能夠這樣理所當然地忘卻自己最初的時候也只不過是在泥土中掙扎的凡人之一?!
就連陸鐸公那樣的畜生都對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冷酷告訴他廣陵城的繁華和修士的高貴,統統是建立在對凡人的敲骨吸髓之上,而這道盟中眼高於頂的修士卻為何能夠自認對凡人有著天大恩情?
你們對凡人究竟有何恩情?
是將他們當作牛羊役使的恩情?還是在危險來臨之際讓他們自救的恩情?
是讓他們不得不賣兒鬻女供奉你修行的恩情?還是在關鍵時刻將他們當作棄子的恩情?
如此可恨。
如此可恨!
如此可恨!!
陸乘舟掙紮了起來,那在心間翻湧的怒氣和不甘,讓他不管不顧,撕扯著自己的靈力在周身流轉,一點一滴化解著這海獸之毒。
床榻前。
爭執還在繼續,話語也越來越深入。
謝非言心中對李先生的話語不屑一顧,甚至屢次忍不住想要問他「你傻逼否」,但為了大局,他強忍不爽,想要說服這個對戰爭一竅不通的外行人。
但李先生一把年紀,沒有老人的豁達通透,到有老人的固執己見,不管謝非言怎麼有理有據地勸說,他都不屑一顧。
這時,因為謝非言已經洗刷了自身嫌疑的緣故,周圍各門派的修士們也不再避嫌,好奇地聚在了這書房,將書房圍住,顯得書房正中爭辯的李先生和謝非言二人就像是辯論大賽的正方反方一樣。
只不過作為反方,謝非言已經越說越煩躁,特別是當他耳邊聽著外頭的爆炸與呼救,眼前卻是一群修士事不關己的目光,他便忍不住於心中滋生出陰暗怒氣來。
——這是來自世界的隔閡?還是來自階級的隔閡?
謝非言說不清楚。
終於,李先生被謝非言糾纏得心煩意亂,不高興道:「謝道友,雖然你幫了我道盟的忙,但也不代表你可以插手我道盟之事!你如今勸說我去海邊御領鎮海衛——你又是以何立場以何身份來勸我?!」
謝非言沒有回答。
這並不是他已經黔驢技窮,而是謝非言已經明白,這樣關於修士與凡人的話題、認知和矛盾,如同天塹般橫亙在他與眾人之間,不是他三言兩語就能勸說成功的。
而如今時間緊迫,沒有功夫在這裡跟人饒舌——他若想要做點什麼非常之事,就必然要採取一些非常手段。
謝非言微微垂眼,目光漸冷。
然而就在這一刻,細微的響動突然從眾人身後傳來。
「他是什麼立場……什麼身份?呵……既然大家都在這裡,那就為我做個見證吧……」
眾人一驚,目光望向了床榻。
在那裡,胸口開了個血洞的陸乘舟面白如紙,艱難坐起。
「如今……我……已命不久矣……」陸乘舟喘了口氣,閉了閉眼,複雜地看了謝非言一眼,「而既然……謝道友曾以寧斐之名……為我廣陵城效力……為我廣陵城驅逐海獸數十萬……那麼必然是可信之人……」
陸乘舟終於記起了盧涵雁當年那句散落風中的話,也終於明白了她的悲哀。
——這世上……想做好人的人,必然要先做了那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