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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太陽都有歇息的時候,他卻只能在夜晚睜大眼,裹緊被子,思念著故去的母親。
直到十歲那年,他見到了沈君兆。
一個白皙的、漂亮的、眼睛漆黑卻空洞無神的小孩。
沈爭鳴說他比他長一歲,雍理卻覺得這孩子比他要小很多。
弱小、脆弱、輕飄飄。如柳絮一般,似乎不小心護著,他就被風吹走了。
那一瞬,雍理恍惚看到了母親。
強烈的保護欲擠滿了雍理小小的心臟。
他要護著他,要守著他,要伴他長大,要看他變強……
他希望他不是柳絮,他希望他是紮根地底,昂首天地,筆直挺立的蒼天大樹!
雍理念起沈君兆,心中便全是他。
從十歲到十六歲,相依相守的無數晝夜,耳鬢廝磨的許多時光,甜言蜜語的點滴時刻……
——等朕回來。
——朕一定回來。
——陛下不棄,臣絕不離。
——此生不負,來生依舊。
——陛下,臣惟願生死相隨。
生死……相隨……
這四個字成了雍理活下去的信念。
他不能死!
他不能這樣死在這裡!
他做得這一切,費盡心思謀劃的此次征程,為的不是死在這裡。
他若這般閉上眼,沈君兆該怎麼辦?留在首京的沈君兆會怎麼辦!
他會隨他而去的……
沈君兆不會獨活!
雍理不怕死,卻怕死了沈君兆會死。
半隻腳踏進了忘川,黑白無常勾去了六魂,雍理距離死亡僅於一線,卻硬是逼著自己留在人世間。
他隱約聽到了人聲,隱約聽到了腳步聲,雍理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不知是如何發出的聲音,他想活下去,想回首京,想見一面沈君兆,想告訴他……他想他。
「阿理……你是阿理,你怎落到這般境地!」年輕僧人的聲音滿是驚訝。
雍理睜開眼,恍惚間看到了一個遙遠卻極其熟悉的面孔:「薄樂?」
薄樂,薄家的少爺,他的年幼玩伴。
他到底還是沒有撐住嗎,竟見到了早亡的故人。
薄樂死了,如今在他眼前的和尚子難。
他救了雍理,耗盡滿身內力為其逼出毒素,又將師父留下的救命藥餵給他。
雍理睜開眼時,已經睡在一個陌生的帳篷中。
子難面色蒼白,聲音沙啞:「你中毒太久,貧僧也只能盡力救你性命,至於你一身經脈……」
經脈盡毀,一身內勁全無。
子難不知他之前身手如何,卻知從今以後的雍理身體只剩孱弱。
哪怕精心調養,只怕也會落下夏日骨癢,冬日筋痛的毛病。
雍理全無所謂,他只道:「我沒死……」
子難與他說了一番自己如何被人喊去,又是如何發現強撐的他,又是怎樣給他治療……
雍理聽完喟嘆:「謝了……」不是幼時薄樂,而是今日子難。大恩如何言謝,只能銘記於胸。
子難並不知他遭遇,但他們連敘舊的功夫都沒有,雍理急聲道:「能不能幫我送封信。」
子難愣住。
雍理尚在病中,但眼中光點極亮,彷彿生命之火因此而燃,因此而旺,因此而盛:「是個不情之請,但真的對我太重要了,這封信不送出去,我……我……」
他怕極了沈君兆得知他死訊後出事。
他拼命活了下來,若是再與他陰陽兩隔,那……那……他活下來的意義是什麼!
子難並未多問,只道:「你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