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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裡還在不斷傳出「砰砰」的打人聲,裡面有人罵「小兔崽子打完人就跑?」,接著又是你一腳我一腳的踹人聲,唯獨沒有張沉的聲音。
程聲慌了,哆嗦著從地上摸了根鐵棍,他從沒打過架,拎著鐵棍的胳膊不自主地顫。就在他打算重新沖回巷子時,背後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警笛聲,巷子那頭也猛然間衝進一大波人。
裡面徹底亂了套,又是叫罵聲,又是叮咣響的金屬碰撞聲。程聲趁亂溜進去,想找張沉,一抬頭卻看見剛剛還凶神惡煞揚著棍子打人的那幫土匪流氓全被一群便衣警察銬在牆角,而張沉低頭靠在牆上,艱難地呼吸。旁邊有個戴黑眼睛的人一邊給他遞紙巾,一邊說:「就知道這狗日的氣不過要帶人來找你,你可算立功了。」
第二天新視點的頭條便是「煤礦坍塌之元兇」,寫這報導的記者還提了一嘴這位煤老闆的老婆,說她雖然拒絕採訪,但還是透露給記者她堅決要離婚的念頭。
報紙是程聲買回來的,翻開放在茶几上。那時候程聲正小心翼翼地給張沉後背上藥,廚房鍋裡還咕嘟咕嘟熬著粥,程聲低估了自己,他不知道自己這雙手除了敲程式碼打鼓彈吉他,竟然還能做這樣瑣碎的事。
程聲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被這裡同化了,不出多久他也要變成雲城人,再想走出去得抽筋拔骨。張沉顯然也看得出來,所以他不斷催促程聲收拾過兩天要帶回北京的行李,唯恐他賴在這裡不走。
程聲那句「你不想見我嗎」始終被噎在嗓子裡,像吞了顆堅硬的石頭卡在中間,咽不下也吐不出,隨便一動還會劃傷喉嚨。
八月終於快要結束。這兩天程聲自覺地打包行李,張沉原本在旁邊看著,但看到程聲一件件把東西從自己家搬進那個只屬於程聲的行李箱時,張沉腦子裡的計時器終於走到終點,發出幾聲微弱的嗶嗶聲。他又開始莫名其妙地胃痛,比以往哪次都痛,他從沒這麼痛過,但這次竟硬生生忍住沒吃藥,反而避著程聲跑去陽臺,一根接一根地抽菸,抽了二十幾根還沒停,煙屁股在菸灰缸裡摞得像屍堆。
陽臺對面是居民樓,但稍微往左轉頭就能看到遠處沒落的鋼廠。張沉獨自趴在陽臺上看鋼廠大樓,這邊不比他的臥室,看不到鋼廠那支大煙囪,正對著領導坐鎮的辦公室。
張沉看著看著發覺不對勁兒,他直眺的那排窗戶裡閃著紅,好像著火一樣。
就在這時,客廳裡的電話叮鈴鈴狂響起來,程聲在客廳裡喊他:「你家電話響了,接不接?」
張沉忽然有種極不詳的預感,他把最後一根煙碾在菸灰缸裡,慢吞吞走回客廳。茶几上幾乎跳起來的電話是大紅色,張沉看著它,一股沒由來的恐懼爬上來。他最怕紅色,紅是血光之災,每每遇到什麼事前,張沉總會被潑進滿眼鮮紅,上次是火紅的嘴唇和大紅色高跟鞋,這次是紅電話機。
但他沒有任何猶豫時間,程聲先一步接起來,隔著茶几把電話手柄遞給張沉,面上還邀功似的,好像希望張沉誇他幾句。
張沉僵硬地接過電話,那頭極嘈雜,有個粗嗓音的男人生怕電話這邊的張沉聽不到,扯著嗓子朝他喊:「張沉?能聽到嗎張沉?我是你衛叔。」
張沉說:「能,有什麼事嗎?」
聽到答話,電話那頭的人更急了,「你趕緊來人民醫院,家裡所有錢都裝上,所有錢,你爸出事了。」
第28章 分歧
每當張沉覺得生活已經沉到底時,總會發現還有比這更糟糕的可能。
他和程聲從家一刻不停地跑了二十分鐘,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身上還穿著在家時才穿的大t恤和背心就在風裡一路狂奔,跑得都快咽氣才趕到人民醫院。
醫院又小又破,白森森的牆上映著昏暗的光,走廊盡頭刷了兩個鮮紅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