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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妝匣邊,手裡挽著那串碧瑩瑩的手串,問,「還要什麼?」
白無憂揚唇,「我覺得好些了。」她說,「或許是看見了那個手串,我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來。」
她看著沈雁笑,「我要那支粉瑪瑙的桃花來挽頭髮。」
「你要梳妝?」
「對。」她目光撫向沈雁略含擔憂的眼睛,和他鬢邊的銀絲,又笑,「你放心,我不出這個門,我在院裡等你回來。」
他們並非沒有鬧過彆扭的。
有那麼幾回——但十二年前那一回鬧得最兇,其起源甚為可笑,白無憂吃東番貢來的寒糖果會過敏,不是對果肉,而是對果皮,起疹子和發燒,尚醫局的宋醫說不礙事,林醫卻說到底有那麼幾分的兇險,但因陛下乃是萬金之軀,不可大意。
白無憂支援宋醫,因為她實在很愛寒糖果帶著奶香的清爽果肉,奉其為天下最好的水果,沒有之一。而沈雁則是林醫不變的擁護者,因他真心愛她,一點危險,一點罪都不願讓她受。但東番貧窮而炎熱,如果不貢這種東西,沒有什麼可以送進宮來,而每一次沈雁提筆要減免東番歲貢的時候,白無憂都會攔著他的手將自己的章蓋上去,她的章比他的更好用,於是他無能為力,只能年復一年地將寒糖果攔截在永寧門外,不叫白無憂看見一個果子。
兩人之間一直維持著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這一年,白無憂確實饞得不行,便偷溜出去,等沈雁回來,只看見一匣子的果皮,還有她背上那一圈一圈的疹子,為防走漏訊息,小皇帝手裡拿著個癢癢撓,正在自助。
沈雁氣得發抖,她不小了,年少習武,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又從十來歲開始在各處奔波,開疆拓土,雖然保養得當,終不免有所傷損,落下一身的虛寒症候。
沈雁「你」了半天,白無憂雖自知理虧,可向來不會對人低頭,梗著脖子攥著她的癢癢撓,坦蕩地回望。
沈雁拂袖而去。後半夜,沈雁拂袖而回,他花了大把時間試圖說服她,但白無憂性格使然,她知道自己錯了,但卻越錯越不肯低頭,爭執半夜,次一日的天光已在風中漸露的時候,白無憂忍無可忍地跳了起來,這時她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錯誤,反倒因他糾纏不休而怒不可遏。
「滾出去!」她惱火地道。沈雁這回徹底拂袖而去,連著自己的衣服全都一併捲走,當天搬進了外廷軒明館,他越是這樣,白無憂越是不耐煩同他說話,覺得他年老色衰,連性格也變得可厭,特下紅紙御批他在外廷修養,無事不必上朝議政。每次一出外廷,隔著花影遙遙看見他的車蓋,就趕緊讓人避過去,為免跟他講話碰面,連讓隨侍傳紙條這樣的怪招都想出來。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第二月,快要過年的那天,當天宮裡慎聲節令,按規矩關了四處角門,只留一處正門,白如令事先以作戰的精細,讓人探聽了沈雁的行程,確認他沒有要進內廷的任何事,這才放心地出宮去享受一年裡難得的寧寂。
回來時但見一頂玄紫車蓋搖搖晃晃頂著薄雪,烏雲蓋頂般向她行進。
白無憂瞪著辦事不力的隨侍,但在她發脾氣的時候沈雁的宮車已到了近前,簾子半掀,簾子裡露出一隻蒼白的手,和沒精打採的半張臉,臉上有些不正常的紅。
「站住。」她喝道。
「繼續走。」沈雁面容平靜。天冷路滑,宮車停步,侍從不知向前還是向後,看看陛下,又看自己的主君,很是為難。
「你不是說今天不進宮嗎?」白無憂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舌頭上,沈雁疲憊地笑了笑,「青羅闖禍了,她從街上把阿翎劫進自己府裡,又不肯放人。」
他聲音有點沙啞,她就問,「你受了風寒?」
「不礙事。」他扭過頭去,「發幾天熱,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