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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臥虎藏龍,醫者醫傷,無論刀傷亦是心傷。
宋宴睜開眼,嘴角烏青,眼神卻清明,「這樣的境界,有幾個人做得到?」
紀折柳笑了笑,「是誰,做不做到,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宋家要你做得到。宋家出了手,你沒有,也得有。」
宋宴笑了。
一頓打,將他的生死都打醒了。
宋宴睡了一覺,無夢無痛,實屬不易,移步的力道都利落了幾分。
要去紅樓得經過一段外廊,走到盡頭才能到。
這些年宋宴進出宋家,任何禁地對他都不設防,包括宋修的私宅。宋修的私宅對旁人而言是禁地,對宋宴不是,這是他的特權。
他走進紅樓,宋修正坐在庭院與人飲茶,走近一聽,倆人談話用的是外語,再一聽,稍稍沉了眼色。
這才是他的世界。
掠奪,殺戮,崩離,傾覆,才是他面對的。
他深吸一口氣,指尖冰涼。
宋修抬眼,看清來人,吩咐了幾句,便把旁人打發。
那人下去,經過宋宴身邊,對他點頭行禮:「小宴爺。」
宋宴點了點頭,表了一個身份該有的態度。
眾人屏退,留下二人獨處。
宋宴鞠躬道歉:「給您添麻煩了,請您原諒。」
活到這個歲數,還能有人管教,是福氣。世間渾濁何其多,紅塵心魔不饒人,天塌下來有人頂,是非對錯有人教,被人拉了一把,救命之恩。
宋修溫杯洗滌,將茶海里的茶倒入杯中,放到他面前,「知道自己麻煩,怎麼不知道滾遠點兒。我把你從文家帶出來,下人稱你一句「小宴爺」,你就真把自己當爺了?」
宋宴為近來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愧。
「五千年讀史,九萬裡悟道,沒有格局觀的人才謀人不謀事。你知道這次疆流的事落多少人口舌?時無止,分無常,當年你的母親我無力保住,才被逐出宋家,那是賣阿姐,不是嫁阿姐。你宋宴十歲進宋家,宋家畜你,教你,育你,現在為了一個女人不惜利用文家姓走險關,不僅不知分寸禍及父母,還敢要生要死。這麼矯情,做什麼男人,去做女人好了。」
紅樓雅緻,院裡的青石板不知何時被小雨打濕,更有邪風放肆想將濕氣送進來。
「古代的典當臺為什麼設這麼高?典開當,我為利,你救急,我不見你疾苦悲楚,你勿念我高抬貴手。自古人情世故最難辦,宋家上下百千人,講究的是江湖開闔,做的是活命買賣。失了江湖道義,猶如君子失德。德有失而後勢無存也,什麼意思?把握不好「情」與「利」,失了分寸,你連自己都保不住,何況是別人。」
氣氛驟降,宋宴低下頭,額前有冷汗滲出,「舅舅教訓的是。」
宋修沒有看他,反而將烹茶的小爐熄滅,起身在窗臺前,扶手而立,「當年程家勢大,一夕覆毀根基,舒澄清還能在其中摸爬滾打,是被逼出來的好資質。你在宋家十幾年,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實力,我最清楚。我費心去教的人,至今為止也只有你一個,你有心站起來,將來這世界,必有你一席之地。」
雨汽濕而寒。
宋修說:「思慕一個人是好事,但不勝思慕,就不好了。心生幻象,便生無常,人心不正,難得清平。你手裡的好牌,怎麼打,全看你自己。」
字字珠璣,言之鑿鑿。世間多得是人事無常,至於誰是誰非,又有誰理得清楚。
宋宴心中的傷痛,好像在一瞬間有了出口。
宋修有心要保一個人,連情傷都可以復原。
同樣的,存心起來,連宋宴都人生大亂,這樣一個人,到底是好,是惡,無人能看得明。
☆、撐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