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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葵停在橋前,沖曲朝露一笑:「曲姐姐,剩下的路我得自己走了,曲姐姐能送我一程,我很開心的。」
她仰頭看了看幻紫青藍的天空,雪地對映著她滿身的晶瑩珠光,如從冰雪中破出一般,那種純然溫暖之姿,深深的刻印在曲朝露的腦海。
曲朝露上前執了蒲葵的手,青蔥手指在蒲葵手背上用了力:「小葵,來生你不知會託生在哪座城鎮哪戶人家,只記得定要做個心善的人,多多保重。」
「我會的曲姐姐,你們也多多保重!」蒲葵唇角勾起一抹明媚的笑,而她的眼角已經被淚意催成了淡淡紅色。
「還有城隍爺,謝謝城隍爺的照拂,我祝福你們……」
蒲葵欠一欠身,轉身走到奈何橋頭,她在轉身的瞬間淚水如潮水般的泛濫在臉上。
她從孟婆手中接過了孟婆湯,一飲而盡,然後再不回頭的走入輪迴之中。
至此,蒲葵這個人永遠的消失了,在人間的某處會出生一個新的人。那個人從冥冥中來,懵懂而無所知,是個全新的人,是另外一個人。
陰陽兩界,都再沒有蒲葵了。
起風了,覆雪的彼岸花在風中簌簌搖曳成壯闊的海浪,紅紅白白的起伏成萬頃波濤般的景色,那樣動人心魄。
嚴涼攬緊了曲朝露,她斗篷上的毛領子被風吹得飛舞,刮過他的臉頰和下頜,軟軟的、涼涼的。
他柔聲道:「朝露,回去吧。」
「好。」曲朝露婉婉一笑,可開口的剎那就覺得一股無邊酸意湧上喉間,眼中倏然模糊成一團,眼淚不受控制的滾落。
她哭倒在嚴涼懷裡,不知為何哭個不停。淚水潸潸而落,只用力抓著他的衣襟,哽咽不能言語。
「朝露……」嚴涼心疼不已。
曲朝露勉強在哽咽中拼出一句完整的話語:「沒事的,阿涼,我們回去吧,明天還得出席宮裡的盛宴,我們還有重要的事要做……」她揚一揚頭,生生把淚水逼回眼眶中去,終於做出一個充滿決心的笑容:「阿涼,我不哭,就算是為了明天那幾場『硬仗』,我也必定要打起精神!」
嚴涼抱了抱她,在她眼角細細親吻,道:「好。」
這一晚曲朝露歇的很好。到底是體質與從前不同,第二天清早神清氣爽,和嚴涼一起處理完陰曹的事務後,便開始準備著去鹹禎帝那裡赴宴。
昨夜提刑司連夜審判了那老僧,按照他的罪行給他制定了量刑,打入了十八層地獄,下場不比常歡翁主好多少。
而嚴涼也告訴曲朝露,劉亦賢是真的瘋了,且並非完全瘋魔,而是一會兒瘋癲一會兒正常。這樣的瘋病或許是最殘酷的,在殘酷的現實和虛無的幻想中間徘徊來去,無法完全放逐自我,仍舊要在清醒的時間段裡承受來自現實種種不如意的折磨。
嚴涼本是不願在曲朝露面前提劉亦賢的,心裡膈應,但想想畢竟是自己把劉亦賢嚇唬成瘋子,總也該讓曲朝露知道。
曲朝露聽了只是淺笑,依偎進嚴涼懷裡,撫著他胸口說:「劉亦賢一輩子也就這樣了,杜姨娘也再無指望……阿涼,我現在心裡一點怨恨都沒有,我只想陪你走好未來的每一步。」她摸了摸小腹,露出婉轉希冀的笑容,「我還要給你添個孩子呢……」
嚴涼感動,忍俊不禁:「當初爹孃催我大哥娶妻生子,也不似你這麼急。」
曲朝露眼波橫了嚴涼一樣,又扭頭繼續對著鏡子描妝。
她描畫得極其精細,連根根睫毛都不曾落下,在睫毛上穿了細細小小的金珠,密密閃爍累累光芒,耀目分明,靈動奢華。嚴涼記得就連她冊封城隍娘娘的那天,也沒有將妝面刻畫得如此精緻無瑕。那次她隆重而奢美,而這次卻是將骨子裡的風流媚骨一點不漏的全部展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