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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皓睜開眼睛。
某一刻的風像一瓢水一樣潑過來,把腦子裡那點棉花浸得很沉重。徐皓看向閆澤,那頂厚重的帽子和臃腫的軍大衣不再顯得可笑,在徐皓酒氣昂然的視線裡,逐漸與環境融灘成一體。閆澤點燃的煙慣例夾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間,這兩根手指修長有力且乾淨,火光在他臉上與陰影伴隨搖曳,背後是無盡的黑夜和荒原。
生活如同一把鋒利的刀,會在某個不經意間毫不留情地給記憶鑿出一個口子,從那破裂的碎縫中,會看到一個人。
是有人在紐西蘭某個已經被遺忘了的小鎮上坐著,同樣指骨分明的左手也慣用相同的姿勢夾著煙,左手食指刺著紋身,又細又長的一小節法語圈在手指上,像戒指一樣。
去紐西蘭的時候是大二寒假,正值南半球的夏天。二十歲的徐皓從二十歲的閆澤手裡拿過煙,倆人有時候會抽一根煙,那會沒什麼見外的。眼看著煙要抽完了,閆澤用一種厭世又裝逼的語氣跟徐皓說,「你看這天,就跟被撕開一個口子一樣,地球卻還沒有這破洞裡面的一顆渣子大,嘖,太渺小了。」
徐皓抽完最後一口煙,說,「那我們豈不是渣子中的渣子。」
閆澤推了一把徐皓,「去你媽的,就算渣子我們也是大渣子。」
徐皓不甘示弱地推回去,「你還是自己當渣子吧。」說完站起身來。
閆澤跟著徐皓站起來,「幹嘛去啊,再坐會唄?」
徐皓說,「光星星有什麼好看的,無聊死了,回去了。」
那是人生中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二十歲。
徐皓的視線有些停滯,直到閆澤察覺到不對勁,回過頭來,問,「怎麼了?」
徐皓晃過神,從記憶中破繭般抽離出來,再去看星星。
北半球上空,夜空晴朗,星河帶混沌地糾纏在一起,沒有撕裂的口子,卻仍然渺小。
徐皓無聲地笑了一下,半天才找到聲音,「嗨……我又記錯了,不是你。」
閆澤執煙的手停在自己膝蓋上,菸蒂沉積,將將掉落。閆澤說,「那又是誰,在紐西蘭跟你說什麼了?」
這一刻,兩個人都不覺得自己醉了。
徐皓說,「他說,能看見銀河的天就像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還說人特別渺小。……那會我們都說好了,等以後老了,玩膩了,就在紐西蘭圈兩塊草地,當鄰居,放羊。嗨……是我一個非常好的朋友。」
閆澤問,「有多好?」
徐皓說,「比所有人都好。」
閆澤彈了一下菸蒂,說,「比咱倆關係還好?」
徐皓笑了笑,抹了把臉,「別說,差不多好。」
閆澤頓時眯起眼來,「誰啊?」
徐皓繼續揉臉,「說了你也不知道。」
閆澤很不爽地嘖了一下,「你說了我不就知道了?」
徐皓說,「沒法說。」放下手來,「人不在了我怎麼說。」
閆澤手一頓,菸蒂掉在地上。
兩人無言片刻,閆澤問,「怎麼走的?」
徐皓頓了一下,才含糊道,「……車禍。」又說,「以前大家不懂事,因為一些事情鬧得很僵,後來幾年沒見過,到最後也沒好好告過別。」
兩人又沉靜了一會,徐皓從煙盒裡取出一根煙,點上。閆澤突然吐出來一大口煙,說,「哦,就是那個把你綠了的哥們吧。」
徐皓手裡剛點上的煙差點沒抖掉。
閆澤斜著眼看徐皓,「幹嘛這麼大反應,上次你跟我說的時候我就不相信那是個夢,明顯是想到什麼事漏嘴了。」然後想想,叼在嘴上抽完最後一口煙,又說,「他都把你綠了,明顯就沒把你當朋友吧。跟咱倆沒得比好麼。」
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