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頁(第1/2 頁)
一切都沒有變,他依然住在這套熟悉的房子裡,依然過著周而復始、平靜安寧的日子;一切又彷彿都變了,他又回到了從前那些冰冷的、可憐的、孤獨的時光。孤單並不可怕,一個人也沒什麼,反正他已經一個人渾渾噩噩熬過了許多年。他不是不能吃苦、更不是無法忍受寂寞,相反,這些都是他最習以為常,甚至是最擅長的,可是寂寞如他,一旦適應了陪伴、一旦吃到了有人陪、有人愛的甜頭,那冰冷而絕望的孤獨,便再也無法忍受了。
周宏遠自然不會憑空消失,他時常會打來電話,卻一改常態,變得異常克己守禮,只問些尋常的瑣事,或者是彼此間大段的沉默,就像是這世上一對最普通不過的叔侄,疏遠而尷尬。他偶爾會來程毓這裡,有時帶些水果,有時帶些蔬菜,疏遠而廉價的示好,令人無法拒絕。周宏遠的話少了許多,就算是面對面一起聊天,也總是皺著眉頭,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像是沒什麼興致,又像是刻意壓制。這樣一來,程毓也不好多說什麼了,於是便總是悻悻地低下頭去,不再言語。
有時候,程毓會覺得失望,他們本來不是這樣的,他們本來可以更親密、更快樂,可心底裡另一個更為理智的聲音卻告誡他,這樣也沒什麼,反正他們本來就是叔侄,再多的東西,就越界了。
他們之間橫亙著天塹,這條天塹是時間、是世俗,也是程毓本身。
j城雖地處北方,卻素有火爐之稱,夏天悶熱異常,一團團雲彩懸在半空,像是快要掉下來。s大建校久,校區破舊,有些教室別說是空調,連風扇都時常撂挑子不幹,程毓在大教室裡一連上了一下午的課,不僅要扯著嗓子喊,還在黑板上吭哧吭哧寫了滿滿四面的推導過程,汗水順著頭髮「唰唰」地往下掉,襯衣更是濕透了。上課時猶自不覺,晚上一回到家,便覺出難受來,他無力地倒在了客廳的沙發上,腦袋裡嗡嗡的傳著回聲,四肢也虛浮得很,連做飯的力氣都提不起來,起初只想歇歇的,結果頭一發沉,迷迷糊糊地便昏睡了過去。
程毓覺得自己像是乘在了一朵厚厚的烏雲之上,飄來飄去的滋味說不上多差,卻是沒著沒落地,總不踏實。恢復意識時,耳邊傳來一陣陣敲門聲,程毓掙扎著起身,卻覺得天旋地轉,用力抹了把臉,才逐漸恢復了幾分清明,隨後便聽到手機一聲聲地在茶几上振動著,程毓使勁晃了幾下頭,拿起手機,才發現是周宏遠打來的電話。
敲門聲還在響,電話又振個不停,程毓慌裡慌張地把電話接起來,一邊掙扎著想起身,一邊說,「喂,宏遠,你稍微等一下,有人敲門。」
周宏遠聽到他的聲音,長長舒了口氣,門外的敲門聲也停了,緊接著,程毓聽到周宏遠在電話裡對他說,「叔叔,你別急,是我在外面。」
程毓一怔,一股股暖流在血脈中遊走,情不自禁的喜悅像朵小煙花,從心底裡炸開,他掛下電話,緩了許久才去開門。一開啟門,程毓便被周宏遠用力地抱進了懷裡,程毓愣了幾秒鐘,才將自己的手撫到可週宏遠的後背上,他一下一下地輕輕撫摸著周宏遠寬廣的身軀,柔聲問,「怎麼了?」
周宏遠搖了搖頭,卻把懷中的人抱地更緊了,直到程毓幾乎要喘不上氣來,周宏遠這才將他鬆開。周宏遠眉心緊鎖著,「你怎麼了?打電話也不接,敲門也不應——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呢。」
程毓這才意識到現在已經九點了,自己竟一不小心,斷片兒了足足幾個小時。他咬了咬嘴唇,不願讓周宏遠掛心,心虛地解釋說,「我就是困了、睡著了。」
周宏遠拉著程毓的手,兩人一同坐在沙發上,嚴肅地說,「從五點半下班,一覺睡到八點鐘?」
程毓抿了一下嘴,他本就不擅長說謊,更何況對面這人是人精周宏遠,言多必失,他只點了點頭,算是預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