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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踏雪而來的李先生卻淡淡瞟他一眼,很不解似的:「如今你的生死,還由你自己做主麼?」
孫賁恨不能帶他一起下地獄。
瞧他凶神惡煞一副化作厲鬼也要糾纏的恨意,孫權也覺得有些過火,究竟孫賁這些年來功大於過。
他收了劍,轉身瞧一眼李隱舟,目光亦不定:「又反悔了?」
李隱舟倒收斂起方才冷麵冷心的模樣,萬分坦然地抬著眼:「我只是問主公為什麼要救——主公要殺人,我是幫不上什麼忙,可主公要救人,總得給我一個理由,也不能什麼阿貓阿狗都丟給我吧?」
這話簡直是火上澆油。
孫賁不死也氣走了半條命。
只差用眼刀扎死他,他幾乎嗆著血怒號:「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死便死了,何須你這種小人沾手!」
李隱舟看著他,倒問:「某為何是小人?」
孫賁更怒:「孫老太一個婦人哪裡懂這些用毒的道理,定是你這個小人替她出謀劃策!」
這話揣測得合情合理,甚至連孫權也是同樣的想法。
「毒?」李隱舟垂著眸思量片刻,似在回憶裡搜羅著什麼,目光在孫賁噴火的眼上頓了頓,恍然大悟地,「你說牽牛子麼?我聽聞將軍喜歡烈酒,想必老夫人的溫酒不合心意,所以在裡頭入了這一味大寒的藥材,興許是天冷了,手抖了點,將軍見諒。總歸幾日就好了。」
孫賁不通藥理,孫權在廬江廝混的那些年卻偶聽說過「牽牛子」的名字,不禁啞然地搖搖頭——
說不上毒,也實在沒安什麼好心,分明是一味極烈的瀉藥!
卻不知下了多黑的手,把粗野的漢子折磨到這個田地。
孫權收起了殺心,便必要孫賁活下去,
不由問:「那他為什麼吐血?」
李隱舟抽回手交疊握著以極旁觀的姿態瞧著孫賁,觀察片刻,得出結論:「大約是被氣出來的吧。」
這功勞有李隱舟的一半,也有他孫權的一半。
孫權索性閉口不談這個問題。
兩人錯落立著俯視滾在血裡的孫賁,這樣挑揀著討論的目光和玩笑似的戲弄,都令孫賁血氣上湧,一腔的怒火幾乎將人燒得通紅。
他目光滾燙地逼上去:「為什麼不殺我?」
為什麼?
李隱舟定定地立在原地,放眼望著窗邊千秋無邊的雪,也在心中自問。
想得到的理由有很多,孫賁只是個無辜之人,若能歸順當是一名得力幹將,何況他也是族中最年長的兄長,到底不是孫暠那樣可有可無的地位。拋開利害不談,他身體裡頭仍奔流著孫氏的血脈,曾為捍衛江東付出無數血淚……
然而在老夫人囑咐他下毒的時候,這些念頭竟都不曾想過。
只不過是心裡再如何潦草骯髒,再如何布滿了世間的俗與惡,也不能汙了張機送給他的東西。
他收回了遠眺的視線。
寒冬的天裡,萬事萬物都冷縮著不肯活動,唯有北來的風簌簌地搖著雪。
李隱舟凝然立於寒風裡,濕潤的睫上結了薄薄一層冷霜,然而目光卻是溫熱的,無聲無息將積蓄了一整個秋天的蕭瑟都化開。
他道:「我是個大夫,自然應該救人。」
孫賁的臉色驟然一變,似陷入冰與火的交戰,一時不敢輕信這人如此簡單的回答。
孫權卻是握緊了拳,心頭的厚厚的寒冰下頭驀地湧出一股深藏的、滾燙的熱血,吞沒了數日來淋在身上冷風冷雨,令他幾乎感到快慰!
命運以無常的變故捉弄他們這些凡人,逼得他們繳下天真手染鮮血,然而也有些微薄的、堅定的東西無論如何不能被奪走。
世道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