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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道愈窄,漸漸入了密林山岵。
一個侍衛自艙內出來,“咦”了一聲,回身對舟子喝道:“這是何處?如何離了主江?”
“此是一段近路,大爺沒走過?”那舟子似是漫不經心往他身後瞥了一眼,隨意說道:“此程盡處,便是豐都鬼城。”
前途曲幽,杳無人跡獸蹤,太寂靜了反叫人心底悚然。
話中別有洞天,那侍衛隱約覺得不妙,看到舟子眼中露出絲與其身份極其不符的精光,驚覺中方要發作,猛的腳下船身晃動,身體失衡的片刻,眼前微花,一杆竹楫已迎面襲來。
侍衛駭然抽刀,那長竹如附鬼魅,挾著勁風銳利,千重虛影中一點淡光疾馳破入他匆忙抵擋的刀勢中,不偏不倚穿喉而入,驟然帶起一蓬細微的血花。
手中之刀似是嘎然被斷了生機,凝空僵住。他雙目圓瞪,不能置信的低頭看著身前,喉間“咯咯”兩聲啞嘶,伏地倒斃。
另外一個侍衛察覺有異,匆忙持刀撲出艙外。
身形未穩,背後殺機襲來,猝不及防時頸間輕電般帶過一絲冰涼,回頭處,見那北晏侯密使手中寒光閃過,白練耀目,鋒芒之上那抹的鮮血,變成了他看到的最後景象。
舉手之間,一切悄無聲息。小船依舊沿水行駛,平穩悠然。
那北晏侯密使順勢一帶,身前侍衛倒入艙內,反手亦將另一具屍體拽入。抬手在面上抹了抹,露出本來面目,身上長袍抖落,底下是件粗布衣服,殺人的劍早不知隱往何處。
他自一個侍衛身上搜出什麼東西,躬身出了船艙,撈起搭在近旁的竹竿笑道:“衛統領好槍法。”
衛長征亦笑道:“冥執兄的快劍,叫人看得手癢。”邊說邊伸手在船篷之上擺弄幾下,烏篷客船化做漁船,再看不出先前痕跡。
冥執道:“若不是四殿下有令軍中不準私鬥,倒真要討教幾招。”
衛長征無奈聳肩,兩人相視呵呵一笑,長風順水,轉過幾道河灣,施施然往江水郡城中去了。
三日後,虞夙接到入蜀密使飛鴿傳書,言與西岷侯議成,一切依計而行。白紙黑字下著硃紅信印,確鑿無疑。
於此同時,蜀中壅水雙渠穿山越嶺大功告成,命名“安瀾渠”。
十一月壬辰,西岷侯廖商以“正君位”之名自青州起兵舉事,與虞夙兩相呼應,兵分水陸沿淵江而上,欲取壅江水道南攻伊歌。
當日,虞夙叛軍出臨安關迎擊湛王大軍,一反避退之勢,行動狠辣,北疆戰況立時吃緊。
其子虞呈率西路叛軍猛攻幽州,幽州地勢平原坦蕩,不易死守。十一皇子率幽州將士化守為攻,與叛軍多次激戰,兩相抗衡,將虞呈叛軍生生阻於城外二十里。雙方日有交戰,戰事不定頻頻多變。
各處訊息傳至天都,舉朝驚憂。
兩路平叛大軍被北晏侯攻勢纏住,無暇兼顧西藩,青州、封州,嶽州、衡州數處重鎮已完全落入西岷侯手中。
朝臣各執己見,太極殿朝議,竟有大臣上書天帝言議和之策。
天帝震怒,連貶中書郎奉恆、按察使成綸、都指揮同知唐匡等幾品大員,即刻降旨革西岷侯廖商世襲爵位,撤西藩,發討逆檄文,卻未動一兵一卒。
廖商兵取扼於雍、淵兩江咽喉處的江水郡城,江水郡督使嶽青雲拒不順逆,率將士兩萬迎擊叛軍於豐嶺,寡不敵眾,且戰且退。
西路叛軍聲勢奪人,兵鋒大盛。
烽煙四起,西北皆亂,數十年盛世分崩離析。
軍報戰情頻頻飛奏入城,時日漸寒,江水郡似是極為冷清,城中軍禁,商鋪街道空無一人,倒真顯出幾分冬季的蕭索來。
卿塵同斯惟雲遙立在壅水高處,風冷刺骨,長浪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