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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過門檻時,眼前一陣眩暈,他扶住門穩了穩。耳畔是嗚嗚咽咽的低泣聲, 棺槨前跪伏的都是元脩的姬妾。在一群哭天搶地的女人中,阿松那張平靜的面孔格外突兀。
這幾天, 她按部就班,該哭靈時也出來應卯, 也適時地落兩滴眼淚。此刻, 她想著心事入了神,高燃的燭火下,一張過於鮮妍明媚的臉上透出幾分漫不經心來。
「熬了幾天了, 都去歇著吧。」檀道一說。
檀氏是府裡的正經主母,她萬事不理,女眷們都沒了主心骨,檀祭酒發了話,都鬆了口氣,抹著眼淚退下了。
檀道一輕舒袍袖,走到元脩靈前,雖然疲憊,但仍舊拈了香,深深躬身施了一禮。
皇帝還沒來得及追封,靈位只孤零零鐫刻了壽陽公元公的字樣。一代帝王,在位時是何等囂張跋扈,死後也落得這樣淒涼下場——訊息傳去建康,江南大概又要震動了。
對一個死人,檀道一的恨意已經蕩然無存。他凝望著香爐上的裊裊青煙,琢磨了一會心事,轉眸一看,阿松已經改跪為坐,一張臉對著微微跳躍的燭火,時而咬唇,時而微笑,表情十分詭異。
在亡夫的靈前露出這幅春心萌動的表情,被別人看見,還不知要引來多少猜測。檀道一接連看她幾眼,忍無可忍道:「你的表情,還能再高興點嗎?」
阿松直言無忌,「怕什麼,這裡沒人啊。」滿不在乎地一指元脩靈位,「他都死了。」難不成還能從棺槨裡爬出來掐我?
檀道一淡淡地,「你還沒當上皇后呢,收斂點吧。」
「你不是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嗎?」阿松微笑地睨他一眼,「況且我想的也不是你,你管那麼多呢?」
她這幅神氣,落在奴僕眼裡,更有打情罵俏之嫌了,檀道一表情淡了些,說聲「隨你」,便回到自己的廡房。才換下喪服閉了會眼,便有家奴捧著一隻禮盒走了進來,說道:「周府來送喪儀時,還特地送了這個給檀祭酒。」
檀道一竭力睜開眼,見禮盒裡是隻潔白光潤的小小瓷瓶,「哪個周府?」
「安國公府。」家奴道,「來人稱,是上好的金瘡藥,當初寧州進獻了琥珀枕,御賜給安國公,安國公命人將琥珀搗碎入藥,有止血生肌的奇效。」
「哦?」檀道一掩藏住驚詫,坐起身來,若有所思地把玩著瓷瓶。
「現在時候還早,郎君要不要親筆書寫一封信致謝,奴送去周府?」這家奴對周珣之也十分尊崇。
那樣便顯得太急切和草率了。檀道一搖頭,「今天不了,等我改天登門致謝。」
屏退了家奴,檀道一的睡意全消,將瓷瓶的蓋子揭開,他嗅了嗅,沉吟片刻,聽見窗臺上喵嗚貓叫,便悄然起身,捏著脖頸將貓拎進來,用裁紙刀在它腹部飛快一劃,敷上藥膏,才過一會,傷口的血便止了。
不見異常,檀道一鬆開手,那貓掙脫桎梏,往窗臺上一竄,逃走了。
周珣之違背聖意,主動來向他示好。檀道一無聲地一笑,取來金瘡藥薄薄塗在掌心,重新纏上布巾,提起筆來,正在斟酌言辭,那家奴去而復返,還領著一名婢女。
婢女一進門便跪倒在檀道一面前,被縛的雙手扯住他衣擺,「郎君救命。」
家奴道:「這婢子上元那夜想要私逃,被家丁拿住,因為她頗受主君寵愛,本想等主君發落,誰知……本來要明天把她押送官府問罪,她卻尋死覓活的要見檀祭酒。」
婢女是小憐。檀道一在元脩和阿松處都見過她。放下筆,他對家奴道:「你先退下吧。」
「郎君,」小憐揚起一張淚水漣漣的臉,「主君在時,也很寵愛奴的,求郎君別把奴送去官府。」
檀道一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這婢女應當是知道元脩和阿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