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第1/2 頁)
從校門口到圖書館有一刻鐘的路。五月下旬春光正好,柳絮時而飄落,毛茸茸落到睫毛上便模糊了視線。每所學校似乎都有這樣一條路,兩側綠蔭密步,許是高大的法國梧桐,許是枝繁葉茂的銀杏,這條路連同這裡發生的故事以一種永恆的姿態落入回憶裡。可能是初來報到那天在這裡見到第一個同學,可能是社團招新在路中間絞盡腦汁賣力吆喝,可能是衣裝不整跑過這裡匆匆趕去考場,可能擦肩而過某張面孔陷入愛情一發不可收拾。類似的記憶井瑤也有,只不過她記憶裡兩條路天南海北——一條關於宣承的母校,逃學而來的她在那條路上猛然感受到截然不同的新世界;一條關於自己短暫就讀的南方大學,她拍下整排蒼木照片發給宣承,意欲告訴他我現在是能和你平起平坐的大人。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很久以前。
法國學校沒有校園,棟建築做教學樓而已,所以關於路的記憶短暫而稀薄。
進入圖書館,喧鬧被隔絕到門外。趙雨寧熟門熟路領到位置,將攤在桌上的書和電腦朝自己方向挪挪空出旁邊座位,壓低聲音慶幸地告知井瑤,「好在佔了座。」
她即將畢業,此時正是焦頭爛額趕論文的關鍵時期。
井瑤指指身後書架,暗示自己去逛一圈,趙雨寧會意,轉而埋頭繼續忙碌論文。
這層大多是語言類專業書,走過一排排書架,有人就地而坐讀得專心,有人來回翻找胸前已抱了幾本,有人書本開啟正對著手機暗自偷笑,井瑤在他們身上驀得看到自己,勝利在望就差臨門一腳那時的自己。
她的畢業論文也是圖書館泡出來的。
那時更甚,不僅要寫七十頁專業論文,還要趕出三十頁實習報告,白天在會展局忙得團團轉,晚上回家開啟電腦便是碼字,很多個週末她都是小城市立圖書館首位客人。開館的是位滿頭白髮胖墩墩的法國老頭,喜歡左拉,熟悉之後常請井瑤喝咖啡。一次性塑膠杯裝著,粉末煮出來那種純咖啡,一杯下去能頂小半天。井瑤一邊喝一邊聽他講左拉與塞尚由至交好友到分道揚鑣的八卦,百多年前兩兄弟間的相愛相殺在眼前鋪開,畫面生動,情節惹人唏噓。
井瑤將故事講給宣承聽,一直說到左拉死於煤氣中毒,塞尚才摒棄心中怨恨然而原諒已無處訴說,宣承淡淡回一句,「有時候原諒就是為自己討個心安。」
他們都已歸回到日常。宣前進離開的悲痛日益減淡,井鷗去過日本又選擇回鄉,談不上塵埃落定,大家不過被時間推著努力生活而已。
宣承從不阻攔井瑤與母親交往,對井鷗再多不滿也只屬於自己,他絕不會強加於他人。井瑤當然明白,她也只是隨口談起一段文人藝術家的八卦,從未想過以此說服宣承去體諒——既然他選擇放在心裡不再提起,又何苦把人逼到死衚衕告訴他看啊你必須打通一條路才能出去。
生活從來沒有特定法則,道理也不過是由前人歸納,就像寫論文去開啟的的一本本參考文獻,照搬照抄沒有任何意義。
答辯當日宣承特意請假陪她去學校,井瑤很緊張,熟記於心的話練習時總說了上句接不起下句,有幾個長單詞尾音更被卷進舌頭裡,像錄音機卡帶怎麼都吐不出去。吃糖、喝水、深呼吸,方法試個遍效果甚微。到後來自己都開始洩氣,論文往宣承懷裡一扔,「實在不行畢業證不要了。」
「實在不行也是再讀一年,」宣承扯扯嘴角,「都到這步,畢業證哪能說不要就不要。」
走廊有相熟同學經過,見宣承又是開玩笑,「嘿,提爾來了。」
他們又賦予他新身份——提爾,北歐神話中的勇氣守衛者。
井瑤嘆氣,「這次太陽神來都不管用。」
同學見狀拍拍她肩膀,紮在耳邊小聲說一句,「守護者在你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