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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得知趙澤要來時,南平是真的高興了,掩飾都成了欲蓋彌彰。
這點不一樣的意思,稱不上多。如同靴子裡進的小石子,若是隨意點便可以無視。但也不少,因為走路時難免硌人磨腳,時時提醒它的存在。
少年的直覺讓他莫名不安起來。
「他們來得急,還有幾日便到。」半晌措侖開口,端詳南平的表情。
這倒是實情。自武暮二年平關一役,兩邦便定下夏盟之約。只是今年東齊使團來得略早了些,未到暮春便已入鳳谷關。而且帶隊的也不是先前定好的成慶候,反倒成了名不見經傳的經學博士趙澤。
措侖派人去查趙澤底細,查來查去,當真一個清白讀書人。只不過至今尚未成家,還曾在宮中教過公主習字。
不知為何,這兩條讓少年心裡漾起些許不舒服。倒也談不上懷疑,反正……就是哪裡不舒服。
而南平聽了措侖的回答,倒是收斂了笑意。
她默默頷首,好像聽過便也就罷了,轉而談起其他事宜:「明日外宣……都準備好了麼?」
說話間,手默默撫上韁繩,面上浮起真切關心:「我有些擔心。」
尚族首領被扣在城中做人質,若是明日有個閃失,少年便是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措侖才繃起來的弦鬆快下來——南平是在意自己的。她眼中的擔憂做不了假,如同先前的快樂一樣。
趙澤年紀長,又是南平的老師,故而她想起對方時面上帶著一兩絲異樣,不過都是尊敬罷了。自己的如臨大敵,來得多少太過莫名其妙了。
——大抵沉浸愛河的人,在自欺欺人方面都是有一手的。
措侖想通這一層,默默偷眼瞧向南平,生怕對方看出他突如其來的小肚雞腸。好在南平似乎並未察覺,於是他徹底放開雜思,長舒了口氣:「十拿九穩。只是這件事有些複雜,你是想知道的簡單些,還是詳盡些?」
南平的心思已然飄遠,停在了河水奔騰的鳳谷關,於是輕聲道:「化繁為簡吧。」
世間萬千事,道不明、扯不斷,皆因業障纏身。
但若是化繁為簡,那些驚天動地的大事也不過寥寥三言兩語便可一筆帶過。
如同史書上簡短數行,卻道盡了一朝榮辱。
瓚多已逝,肉|身歸天。高城內蓮花燈不眠不休,燃徹天際。後宮的哭聲持續一天一夜,寵姬截發明志,青黛塗面,各個使出神通打點起來,生怕落在殉葬的名單上。
有人怕死,自然就有人不怕。瑪索多一頭撞在了柱子上,流了一地血,堪堪被救了回來。
國不可一日無主,眾臣與滯留城內的尚族首領紛紛舉薦攝政王承此重任。措侖推辭再三,及至年幼聖者以天意相托,方才應允。
感念德加善行,登基儀式一概從簡。新任瓚多上任伊始,廢人殉,減三月徭役,請諸尚族首領之子常駐高城,以德和民,免治絲而棼。
一時之間,王者善名遠播。民定則心齊,復仇的火焰席捲雪域——廣夏人殺我國君,我便要他血肉來償。
群情鼎沸,如之提閥之水。欲壑難平,出征似乎已成定局。
不過這都是後話。
此時一縷青絲忽悠悠落下,掉在已是黑布纏繞的王后寢宮內,卻是瓚多大喪後的第一日。
南平依俗,差人為其斷髮。只是才剪了一綹,就被高城的隨侍攔下,說什麼也不肯再剪了。
從對方倉皇的眼神中,她也明白這是措侖下的旨意。也對,他還等著自己再嫁,頭髮剪的太短總歸不大體面。
「瑪索多王妃都能以死明志,難道我尊為王后,為丈夫掉幾縷頭髮也使不得?」南平心念一動,言畢搶過交股剪,緊貼著耳朵下緣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