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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豐年又倒了一杯茶:「後來,她身體恢復好了,我以為這件事就可以這麼過去了。然而我想得太過簡單。有一次,我偶然發現她在吃帕羅西汀,帕羅西汀是抗抑鬱的藥,我就馬上叫人去查,才知道她一直在看心理醫生。」
「然後我找到了她的心理醫生,調出了她的檔案。檔案裡有每一次治療的詳細對話,可說是詳細,卻也沒什麼詳細可言。因為她從始至終,都只在重複相同的四個字。」
「『我好想她。』」
穆雪衣手一抖,打翻了面前的茶杯。
滾燙的茶水潑濕了她的鞋,她卻一動都不動。
周豐年拿了抽紙遞給她,和藹地笑:「別擔心,自從你回來以後,她就再也沒去看過心理醫生了。」
穆雪衣接過抽紙,一言不發。
周豐年摸了摸鬍子,眯起眼:「說起來,我年輕時也很愛月牙兒的奶奶。我以為相伴偕老就是最深刻的愛情了,沒想到啊,遲暮之年,我這孫女倒讓我開了一次眼界。我也是頭一回知道,原來一個人會對另一個人惦記成這個不死不休的樣子。」
聽到「不死不休」四個字後,穆雪衣想到了前世周枕月的結局。
心臟傳來一陣窒息般的刺痛。
緊接著,周豐年又和她說了很多這三年裡發生過的事,一樁樁,一件件,能想得起來的都說了一遍。比如,周枕月每天都會去麥當勞點一份兒童套餐,只點不吃,沒有人知道原因。
再比如,她得了很嚴重的失眠。三年來,她沒有笑過一次。
從上午說到吃飯,又從飯後說到了下午。
整整一天,穆雪衣都彷彿活在那段回憶裡。
那段回憶裡,周枕月分明失去了她,可每一點每一滴,又全都是她。
傍晚,最後一點殘陽消失在天邊。
談話的結尾,老爺子又想起了什麼,饒有興趣地說:「對了,你還記得我之前給你強塞的那幾個紅包嗎?」
穆雪衣點點頭。
周豐年說:「其實是月牙兒叫我給你的。你呀脾氣倔,不肯花她的錢,可她又怕你受委屈,就叫我想辦法給你塞一點。她說,如果是我以長輩的身份給你,你或許還能願意花。」老爺子拍拍穆雪衣的手,語重心長,「丫頭,聽我一句,不要和她劃分得那麼明顯,你越是想獨立,她就越沒有安全感。有的時候互相虧欠也不是壞事,人和人之間,總要有些羈絆才好。」
穆雪衣紅了眼眶,嗯了一聲。
周豐年:「好了,不聊了,她也該回家了。今天我和你說的話不要讓她知道,好嗎?」
穆雪衣:「好。」
周豐年又放柔了聲音:「還有,千萬要記住,我對你還是像以前一樣疼愛。你們倆的事我是同意的,不要胡思亂想。」
穆雪衣哽咽著說:「謝謝……謝謝您……」
他們還在說話,就聽見院子裡傳來了小艾的喊聲:
「二小姐——二小姐——」周豐年呵呵笑:「正說著,她就回來了。」他用柺杖指了指陽臺,「她好像在找你,你過去看看是怎麼了。」
穆雪衣用袖口慌忙擦了眼淚,跑到陽臺邊,向下看去。
滿園落葉的院子裡,小艾剛剛把車停進車庫,正使勁拉合車庫門。周枕月站在旁邊,唇邊也含著淡淡的笑。
看到穆雪衣從陽臺探出了頭,周枕月遙遙地招了招手:「下來。」
穆雪衣目光微微一偏,看到了那個周枕月早晨說要帶給她的神秘的禮物。
落滿枯葉的小路上,停著一輛嶄新的粉色腳踏車。車把上裝有兩個可愛的後視鏡,後視鏡上用紅絲帶繫了好大的蝴蝶結。
周枕月垂在身側的手勾起兩指,拎著一頂和車子一樣粉的兒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