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頁(第1/2 頁)
到了陸湛曾祖父這一輩, 陸家子嗣多夭折, 人丁不旺,家主反思從前, 認為是殺孽太過之由,正逢科舉初興, 於是留下祖訓,從今往後陸氏子孫棄詔獄從科舉,改走文人仕途。
百年望族陸氏, 漸漸洗去陳年血汙, 成了京中清貴門第,但始終沒有太傑出的人物,直至三代之後,才養出一個陸尋真。
此子天資聰穎悟性極高, 十八歲殿試被欽點為探花郎,深得帝王喜愛,入仕半年不到便做了五品中書舍人,掌侍進奏、參議表章、草擬詔旨,可謂前途無量。
同一年,陸湛與崔晚晚定親,惹得京城多少痴男怨女從天黑哭到天亮,旁人戲言京中河水都比不過那一月的淚水多。
仍是那一年,先帝駕崩太子繼位,隨後……
新帝強佔佳人,君奪臣妻。
陸湛掛印辭官,一去不返,無影無蹤。
沉寂了四年有餘的人,今日突然冒了出來,還搖身一變成為新科狀元。
拓跋泰只覺得一團火堵到了喉嚨眼。
「平身。」他按下火氣,聲音含著凜冽,「你便是陸湛?」
陸湛謝恩起身,仍是挺直腰背:「正是草民。」
拓跋泰沉沉看著他,與之前想像的不同,陸湛不是那種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他更像一柄暗含鋒芒的利刃,只是被刀鞘包裹住了,讓人誤以為無害。他忽然想起方才答卷上的字跡,與那本《論衡》如出一轍,只是如今陸湛的字更多了幾分沉穩。
竟是他的書。未婚男女,互贈信物,鴻雁往來,互訴衷腸……
拓跋泰暗自握緊了拳。
本來召見狀元只是個過場,帝王稍加勉勵彰顯愛才之意,便可讓人退下。再說陸湛的答卷無可挑剔,選為第一當之無愧。
偏偏拓跋泰心中氣憤難消,金口一開,又加一試。
「策問。」
下面的人連忙呈上紙筆給陸湛,這便是即興問答了。
拓跋泰不給他思考餘地,張口便問:「其一,革新有煩苛,維持舊狀則弊端滋生,如何是好?」
「其二,流寇蔓延,朝廷缺餉,若是體恤百姓便要減免賦稅錢糧,如此一來軍餉又不足,如何兼顧二者?」
「其三,大魏疆域遼闊,水澇旱災頻發,如何應對?」
「其四……」
一連八問,拓跋泰一氣呵成,還規定了答題時限。
「三炷香。」
陸湛從第一問開始便提筆蘸墨,落筆不假思索,有如神助。
福全見聖上說了那麼多話,必定口乾舌燥,於是呈上一盞茶。第三炷香剛點燃,陸湛仍埋頭書寫,拓跋泰瞥他一眼,端起茶飲了兩口,將將放下茶盞,只見陸湛擱筆,垂手沉靜,斂眉低眼並未直視天顏。
「草民答完了。」
八條問,竟是不到三炷香就答完。在場之人無不佩服。
答卷呈上,拓跋泰粗略看過,簡潔精闢,字字珠璣,為了節省時間,他還換了意氣瀟灑的行書作答,更顯得一氣呵成,驚才絕艷。
尋真公子,名不虛傳。
「最後一問,」拓跋泰緊握扶手,手背青筋凸起,「李太白詩云,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陸尋真,此句何解?」
當初既然離開,如今便沒有回來的資格。惹了不該惹的人煩憂,那便罪該萬死。
陸湛終於抬起微垂的眼,直視高高在上的帝王:「此解,草民只說給天子聽。」
他如此放肆狂傲,讓一向惜才的方丞相都捏了把冷汗。
須臾,拓跋泰起身。
「來。」
翔鸞閣。
拓跋泰揮退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