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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相公不可妄揣。」婉兒正色勸導,卻也拿不出其他的解釋來,腦子裡只是琢磨著當初周興敗亡前也是洋洋自得地興起大獄,替武皇剷除異己後,立刻就隨著那些亡靈墮入了地獄。如今的來俊臣何其類似,這卻是她無法向宰臣們直言的猜測。
「吏部銓選已有結果,這一批是放到地方去的縣官,才人看,是立刻發往任地,還是親問宣撫?」再是可惜同僚,也不能斷了工作,狄仁傑拿出吏部遞上來的捲軸,詢問婉兒。
「國老怎麼看?」自武皇口稱「國老」以來,這個敬稱已經成了狄仁傑的專屬。
「聖人嘗言,人才遺於鄉野,是宰相之失。前得劉主簿之諫言,知朝廷竟失此人十九載,已是慚愧,若不能為國進賢,僕有何面目受聖人『國老』之尊?」狄仁傑直言,「一縣之長,於朝廷是微末,於百姓則是父母,為百姓擇父母之官,可親問宣撫,或是無果,也警醒吏部,三省臺閣重視每一項用人的決策,督促其恪盡職守。」
「國老所言極是。」婉兒點頭應允,寫了批覆,召了候著的侍臣來,吩咐道,「發往吏部,命此卷新任縣官暫歇,一一核名後,今日申時到洛城殿候問。」
將送信的打發走,婉兒笑著給狄仁傑讓路:「看來大周又有進賢的雅事了。」
「為宰執之人,萬機之中,最愛的就當是進賢,魏相公也是如此吧?」在得到魏元忠的點頭應允後,狄仁傑爽朗地笑起來,「天授二年香山寺雅集,僕在彭澤可是羨慕得很吶!詩文風華,竟稱名乎寂寂邊陲,德風淳化,一時連彭澤都有唱宋學士詩的。為國進賢,是長君王之股肱,是行天子之恩澤,亦是為萬民之標榜,為相一時,若能搜尋一二賢良立朝,死而無憾,死而無憾矣!」
他總是這樣灑脫,一席豪言說得沉悶許久的武成殿竟歡聲笑語起來,在這詭譎的風雲中還能有進賢的樂事,的確令這些一心為國的直臣振奮。
然而這樣的振奮,在酉時掌上燈的洛城殿,遭受了極大的挫折。
經過一個時辰的簡單考試,答卷送到了考官們的案上,婉兒批了數十篇,一支筆卻總是懸空,無法落注,一雙秀眉越蹙越緊,終於失了耐心,擱筆抬卷,走向狄仁傑的几案:「國老,婉兒所閱多為不通之詞,不知國老批閱的答卷如何?」
狄仁傑跟她一樣正犯著愁,就著燈光仔仔細細地把手中答卷看了又看,始終不信眼前的文字竟如此不堪:「題目是《臣軌》裡抽的『夫事君者以忠正為基,忠正者以慈惠為本』一句,諒為縣官者,難有驚世之詞,才取這部聖人頒與天下士人必讀的書目,竟無一人論在點上,言辭粗鄙,不堪入目!」
魏元忠也擱了筆,沉吟許久,道:「不如抽查幾個人探探虛實?」
抱著一絲僥倖,婉兒隨便叫進來幾個人,那幾人倒正是姿態各異,有足上有疾坐不妥當的,有不時窺伺好奇宰輔的,也有伏在地上顯然十分緊張的,一見是這樣的風度,三個人的心早已涼了一大截。
狄仁傑看看婉兒和魏元忠,獲得首肯,先行發問:「你說說,臣子如何事君,才可謂忠?」
「忠君就是忠君,君上之言不敢不聽,君上之命不敢不從,唯君上之意是從,臣不敢妄議。」
狄仁傑臉色稍變,魏元忠又問:「要是君上亂命呢?」
「相公說笑了。君上是金口,不可能亂命,若以為亂命,是臣不識君意,是臣不知天命。」
魏元忠和藹的笑僵在臉上,眾人都看向婉兒,婉兒咬著下唇,還是再問了一句:「你們知道考題出自哪裡嗎?」
有人語塞,有人思索,也有人膽子大衝口而出:「都是聖賢之語,不是《論語》,就是《孟子》吧!」
這一下懷著進賢心思的三位宰輔終於徹底失望了,婉兒穩了穩顫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