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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的錯,你也沒有給我帶來什麼麻煩。」
葉三看著大師兄那身很普通的農人打扮,然後慢慢地站起身來。
大師兄笑了笑,也站起身來,帶著他在院子裡走了一圈。大師兄的院子很大,院子中間長著一顆很老的大樹,很多母雞在大樹下啄蟲子。
老樹的枝葉都壓得很低,幾乎垂到地面上來。
他跟著大師兄散步,散步的時候適合聊天與談心。
他們兩個人的腳步停在樹邊,枝葉在葉三頭頂上蕩來蕩去,那些葉片的影子就落在他的臉上,像上京小衚衕巷邊的那棵樹。
但是上京的每塊牆磚與樹葉後面,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那些來自道院的、魔宗的眼睛,藏在陰暗的角落裡,然後在某個瞬間提著刀,向他衝出來。
這裡與上京是不同的,青城山是個很簡單的地方,也是個人很少的地方。葉三在走進這座大山之前,並不知道青城山的弟子稀少成這樣,不然,在南門大街的那場暴雨裡,他就會考慮更多的問題。
比如殺了道院的大學官和十幾個修士,會不會給青城山帶來很多麻煩,而來自清虛宗的怒火,這區區幾個弟子的青城山,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
在葉三搬進山裡後,其實他是擔心過的,那些隱隱的擔心一直徘徊在心裡,揮之不去。
葉三是個很怕麻煩的人,相對的,他也很怕自己給別人帶來麻煩。
這些東西他沒有和別人說過,哪怕是雲清,他覺得自己也沒有表現在臉上,然而坐在石凳上喝茶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麼大師兄可以看出來,並且告訴他,「你沒有給我帶來什麼麻煩。」
「……我很抱歉,師兄。」不知過了多久,葉三輕聲開口道:「無論如何,青城山與清虛宗之間的關係,是被我砍斷的。」
「這並不是你的錯,為什麼要道歉呢?」顧白露很溫柔地笑起來,道:「錯的並不是你。」
葉三心裡動了一動,努力做出很無所謂的樣子,道:「小孩子才看對錯,我又不是小孩子。」
風輕輕吹過大師兄的大院子,母雞們咯咯地走來走去,有幾隻跳到石頭凳子上,然後撲騰著滑翔很遠。
大師兄微笑著說道:「對與錯當然是很重要的東西。道院的人不在乎,清虛宗的人不在乎,我還是在乎的。」
他慢慢坐下來,然後拍了拍身邊的草地,示意葉三也坐下來,「對和錯不重要嗎?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清虛宗做錯了,無論殺害教諭大人的是誰,他們都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前來捉人,只不過啊,他們站得太高,又站得太久了。」
「他們習慣這樣的姿態太久了,以為自己掌握的就是道理,但是這件事,從頭到尾,小師弟並沒有錯。」
「如果真的要說抱歉,作為門內的師兄,不能保護自己的小師弟,難道錯的不是我嗎?」
葉三的手微微一僵,在上京的很多個雨夜裡,他明白了一個道理,有時候力量決定了對和錯。
道院的人不會理會他的辯白,清虛宗的大人們不會在乎他的冤屈,所以他只能提起手裡的長刀,去捍衛自己的聲音。
然而無論如何,在他心底的那個小小角落,一直有個聲音在努力爭辯道:這不是我的錯,不是我殺的教諭大人。
不僅這一次,還有發瘋衝上來的白見塵,還有荒山裡被動了手腳的陣法,還有那些不懷好意的眼睛。
葉三不得不承認,其實他很在乎的,他很在意的。
當他走進這座小院子,終於聽到有人告訴他,這不是你的錯。
這句話他等了太久,從上京等到了青城山,從春日的雨夜裡,等到了深秋的青空下。
葉三慢慢吸進一口微涼的空氣,然後握住了雙手,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