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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針下去,不多時,就見臥床的人吐出一口深色的血液,緩緩地睜開了雙眼,開口問道:「可有下落?」
這句下落,自然問的就是南枝的下落。
雖然不願意再次打擊自家主子,但是春至還是盡職的說出了實話:「在下游發現了姑娘的衣衫,上面染了血跡,旁邊還有猛獸在蠶食碎骨。」
被洪流沖走後,若是屍體被沖至下遊河邊,被猛獸奪食也是有可能的。
春至將衣衫和碎骨都呈上來,傅景之靠在床畔,素淨蒼白的指尖夾起破碎的衣衫,猛的收緊,骨節被他攥的發白。
半天,他才又用手觸控碎骨。
但是,摸到碎骨的那一刻,他又猛的變了神色,似乎是長舒了一口氣,緩聲道:「這不是人骨。」
春至拱手道:「屬下繼續去尋找。」
主子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那必然不會單憑一身破碎的衣衫和不知名動物的屍骨就放棄的。
春至出去後,傅景之又重重的咳嗽兩聲,嘴角湧現血絲,在蒼白的唇色下尤為驚心。
夏至猶豫了半天才開口提醒道:「主子,您的身體剛清理完寒蠱的餘毒,還未調養好就如此操勞,又經歷情緒大起大落。若是繼續如此,恐怕會留有餘症。」
傅景之擦去了嘴角的血,嚥下了湧上來的腥甜,淡淡的說:「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見主子如此,夏至也只能屈身道:「屬下這就去為主子配藥。」
僅剩冬至在屋中的時候,傅景之問道:「朝堂上如何了?」
冬至:「禹王謀逆逼宮的訊息已經坐實,其同黨已除,謙王自始至終都未發聲,現在就等您入住昭乾宮了。」
到「昭乾宮」三個字,傅景之下意識皺眉:「換一所宮殿。」
冬至道:「是。」
短短的一段時間,傅景之殺伐決斷,將朝廷上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條,服下藥後,看著外面的天,緩緩說道:「陪我回一趟府邸。」
烏雲低沉壓抑,京城也落了雨,淅瀝瀝的雨水將街道沖洗的煥然一新,街道上人人奔跑避雨,尋常人家完全不知道宮裡發生的事。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朝代的更迭,永遠和尋常百姓家沾不上邊。
百姓依舊歡喜如故,過著自己的日子。
馬車行駛在路上,濺起水花,一旁被兩邊護衛阻攔著,沒人敢靠近。
到了景王府,傅景之卻覺得突然面前的府邸已經物是人非了。
明明他已經大權在握,再沒有人能夠制衡他,威脅他。
但是他卻莫名的,心底空落落的。
他入了內院,窗前的軟塌上再也沒有一個溫軟的小女人,懶洋洋的靠在軟塌上,愜意的看話本子。
他進屋,也沒有嬌小的人兒,踮著腳為他更衣,詢問他今日累不累,要不要喝水。
唯有屋子裡,四處都留著她的物件,首飾、衣物、她喜歡的話本子、她身上清淡卻好聞的味道。
傅景之突然覺得眼角發酸。
但是下一刻,他又仰起頭,抑制住自己抽搐揪疼的心口,對著空氣輕「呵」一聲。
她怎麼可能死了呢。
她不可能死的。
他未見過她的屍首,僅憑一件衣物,能算得了什麼。
傅景之站在原地很久,直到日暮西沉,屋子裡沒有一絲光亮,安靜的彷彿世界上僅剩他一個人,他才慢慢的動作起來,去燃起屋子裡的燭火。
先從窗前的燭火燃起,將軟塌上的話本子撿起來,放在了梳妝檯上,又點燃了梳妝檯前的燭火,從裡面看到了自己憔悴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