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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武學, 初衷只是強身、修煉心性。他很早就明白這道理, 從沒想過用絕佳的身手去殺人。
林同之類的因為矛盾動手的事, 他自問只是打架——真動武的話, 林同的骨頭早已化成灰, 他也早因此獲罪。
骨子裡, 他厭惡戰爭。
可是,一時的衝動之後,命運之手把他送到了軍中。
身在軍營,最初的日子, 唐修衡聽到遠處戰事的訊息,都認為與自己無關,打心底覺得那種事與自己是風馬牛不相關。
他那時的樂趣在於交友、與阿魏小刀琢磨生財之路。
在皇帝的安排之下,軍營中的人只知道他是唐意航——離開京城之前,皇帝賜給他的字——沒有人知道他是臨江侯,出自京城望族。
所以,最早他在軍中,只是從七品的小芝麻官,管著一小撮人,每日裡敷衍著上峰,儘量讓自己和這些人更為愜意地度日。
然而戰火肆意蔓延,燒到了他所在的軍營,燒到了他和弟兄們身上。
兩軍陣前,任何人都沒有退縮、逃避的餘地——想活命,就要拼命殺敵,你少殺一個人,意味的就是弟兄多一份兇險。他最初的軍功,是抱著這心思立下的。上峰不會管你是何心思,看你是可用之才,便會提拔,他很快升任至從五品的官銜。
對他而言,當時只是弟兄更多了,肩上的責任更重。他要讓自己的人在戰場上活著,還要揚眉吐氣地活著。
如今想起,唐修衡都奇怪自己的遲鈍:很長時間都沒意識到戰爭意味著的是什麼,堪稱一樁奇事。
在那樣的時刻,他只是唐意航,一個白日衝鋒殺敵、睡前與弟兄們把酒言歡、夢裡想著生財之道的一個不著調的人。
可他又分外懷念那時期的自己。
那時,他還是母親心裡的那個長子,沒正形、開朗、好學。每日都會在不經意間想起、惦念母親和手足。
那時,他自認還是個很有孝心的兒子。
這情形一直維持到他成名那一戰。
性情的轉變,應該就是在那一戰之後。
傷亡太重,戰死陣前的人,就有自最初就認可他、跟著他的兩個人。
他對薇瓏這樣講述那兩個人:
「一個是廣東人阿海——大名姜海,不到二十歲。看起來是文弱書生,跟我所思所想應該是差不多,拿著軍餉,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幹什麼的。稀里糊塗的一個人,到了陣前隨時都想做逃兵。他跟我說,每殺一個人,就腿肚子轉筋,就想跑。但他從來沒這樣做過。他說不能給我臉上抹黑——唐意航的弟兄,不能有孬種,就算骨頭軟,也得裝出個骨頭硬的樣兒來。
「一個是安徽人梁興,三十多歲,最喜歡我做的野味兒,喜歡喝酒,家境貧寒,沒少搜刮我手裡的碎銀子。他說這是劫富濟貧,讓我這少爺德行的人少花點兒,他家孩子就能每日吃上像點兒樣子的飯菜。臨陣殺敵,比起別人,他最勇猛,總是在我附近,最怕我出閃失,說我要是傷了死了,他以後還能敲誰的竹槓?」
這樣的兩個人,不過朝夕之間,與他生死陌路。
死在沙場的人,沒有一定的品級,只能馬革裹屍、埋骨他鄉。
當日,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不肯讓人安葬他們。
到末了,終究是要接受、面對。
他不能讓他們草草下葬,一整夜,為他們打造棺槨。
兩個人下葬時,一幫大男人嚎啕大哭。
他哭不出。到如今都是心如刀割卻沒有眼淚。
那之後,他很快被提拔為前鋒,再升至副帥、主帥。他由唐意航恢復了真正的身份:臨江侯唐修衡。
皇帝有意栽培他,命錦衣衛給他送去了很多兵書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