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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晗在外晃了一天,從公司附近的閔行古鎮晃到虹口公園,從人民公園晃到靜安寺,又從靜安寺跑到了外灘,從一個人多的地方跑到另一個人多的地方,像剛到上海的遊客,每到一處拍下幾張照片發到豆瓣。
突然辭職的茫然隨著天色漸暗慢慢湧上心頭,哪怕站在人堆裡,依舊像在孤島上,四面八方都是深海,別人進不來自己出不去。莫晗被困住了。
夜幕降臨,外灘兩岸燈火通明。
在外灘的遊客堆裡,莫晗用攢了一天的理智給任遠行發微信,打了很長一段話,她想要一個解釋,只要任遠行願意解釋。可惜紅色的傳送失敗提醒無情地嘲諷了她的理智。對付任遠行這種人好像不需要理智,莫晗迎風笑出眼淚,身旁拍照的遊客發現她的異樣,一臉防備地走開了。
上海就是這樣,人與人離得近卻隔得遠。眼淚能換來嘲笑,卻換不來同情與安慰。
晃到精疲力竭的莫晗回到小區,在樓下又遠遠看到了池野和那天見過的高馬尾女孩,高馬尾手裡牽著金毛狗,池野的手裡牽著她。池野不知道說了什麼,惹得高馬尾笑倒在他身上。
莫晗停下來在昏暗的路邊坐下,熱風照樣吹得她後背發涼。半個小時後她跟遊魂似的上樓,剛開啟門就接到了俞肖川的影片電話,像門縫裡透出來的一點光。
無盡的委屈與難過像噴發的火山,巖漿湧向了那點光。莫晗毫不猶豫地劃下了接通。
俞肖川跟野人無異的臉出現在螢幕上,看著駭人但無與倫比的親切。遊蕩的魂魄回來了,莫晗看到了孤島外的大船。她向他呼救。
「你什麼時候回來?」
眼淚同時落下,莫晗趕緊移開鏡頭。
俞肖川心頭一震,遠處營地有人在唱:「你回家了,我在等你啊。」
「你怎麼了?」
俞肖川柔聲詢問,他看到了莫晗的眼淚,揪住了他的心。
莫晗眼淚瞬間決堤,就因為這麼一句關心的問候,積贊了一天的脆弱打敗了她,殘存的理智告訴她千萬不能讓俞肖川看到。她不敢面對鏡頭。
「你怎麼了,莫晗,遇到什麼事了,能讓我看看你嗎?」
俞肖川焦急地追問著。
莫晗眼淚愈發收不住,她哭出聲但又不想被俞肖川聽到,只好咬手背。壓抑的哭聲聽得俞肖川更加難受,恨不得插上翅膀馬上飛到她身邊。
「沒事莫晗我不看你了,你哭吧,想哭就大聲地哭吧。我陪著你。」
此刻他能做得不多。
山中夜色濃鬱,群山只見黑影。手機裡莫晗哭聲比之前大了一點,但依舊壓抑,時斷時續的低聲啜泣比放肆的嚎哭更讓人難受。
俞肖川跟著一起落淚。他靠著身後的大樹,仰頭讓眼淚順著眼角滑到耳側。熟悉的無力感讓他自責加倍,他恨自己不在莫晗身邊,在她需要他的時候。每次都是這樣,以前是趙又卿,現在換成莫晗。莫晗哭了很久,俞肖川抽掉了三支煙。點燃第四支煙時,莫晗哭聲漸止。俞肖川的心已成汪洋。
「莫晗?」他輕輕喊她,「我能看看你嗎?」
莫晗拿紙捂臉,眼淚過後的羞愧與難堪迅
速淹沒了她。若沒有俞肖川,或許就這麼過去了,沒有眼淚平平靜靜,像以前一樣,委屈攢多了就不委屈了。方愛梅不帶她去外婆家又如何,莫尚榮不給她買彩筆又如何,任遠行背著她勾三搭四又如何,王妍罵她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又怎樣……委屈不一定需要眼淚,跟這世上其他痛苦一樣都逃不過時間,都會被時間治癒。時間能化解一切,但過程煎熬。莫晗早就習慣了煎熬。這突然不受控制的眼淚讓她感到恐慌,她好像越界了,在俞肖川面前。門縫裡的一點光魔力太大。
「我能看看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