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第1/2 頁)
「為何打你,」蘭景明觸到陳靖臉頰,上下摩挲兩下,似撫摸稀世珍寶,「阿靖這麼好,怎會忍心打你。」
少年總是這般直抒胸臆。
陳靖自小學的是倫理綱常,讀的是聖賢著書,行事本該三思而後行,謹遵長輩教誨,可他對這些並不認同,反而最厭惡謊話連篇道貌岸然之人,少年打從相識便有一說一,從不遮遮掩掩,他一時心潮澎湃,將那掌心握緊,牢牢貼在頰上:「你別走了。」
蘭景明掌心一顫,脊背冒出薄汗。
「別走了,留在這裡陪我,」陳靖恍然未覺,一顆心勃勃躍動,懷裡似揣只兔子,撞得胸口嗡鳴,「待我有了自己的府宅,一切全憑自己作主······我娶你為妻。」
第39章
爆竹聲聲辭舊歲,鑼鼓陣陣迎新年。
人群熙熙攘攘,如海浪在身邊翻湧,燈火明明暗暗,影子起起伏伏,蘭景明的掌心被緊緊攥著,熱意層層湧來,如鋪天蓋地的波濤,將他口鼻淹沒。
留下來吧。
有阿靖,有不敢靠近卻魂牽夢繞的先生,有哥哥嫂嫂,有集市,有溫暖的臥房,有數不清的美食······有他不敢肖想的一切。
若他沒有生在北夷,若他能似常人平淡到老,若他不是如此罪孽深重······該有多好。
水中月鏡中花最是嬌美,也最是脆弱。
雪落無聲,落在陳靖發頂,蘭景明抬起另一隻手,輕輕幫他抹掉。
陳靖凍得哆嗦,心口卻蒸起烈焰,他說了深藏在心底的話,他本不該說,不該壓迫少年,不該令對方難做,可他忍不住了,若這些不說出口,他要被憋瘋了。
煙火一簇接著一簇,在空中爆裂開來,風中飄來殘燼,絲縷粘在發上。
「燃煙火了,」蘭景明緩緩吐息,唇間冒出白霧,「阿靖陪我去罷。」
少年沒有正面應他。
陳靖知道自己逼人太甚,是個冒冒失失的毛頭小子,且在少年面前一直痴傻瘋癲,未作出甚麼英雄事來,不應他才是對的。
可他還是失落,如墨塊丟入湖中,化出片片漣漪,蘭景明探手過來,攥住陳靖手腕,想了想又落下來,握住陳靖掌心。
陳靖下意識反握回去,被少年拉著擠入人群,穿過光影交錯的花燈,掠過搖搖晃晃的燭火,閃過追逐打鬧的幼童,直跑到爆竹底下,仰頭望向煙火。
爆裂的煙火映出白晝,刺的人雙目流淚,幾乎睜不開眼。
「你,你莫不信我,」陳靖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吐息,「等有了自己的府宅,你不必扮做女子,我既娶你為妻,自然不會納妾,傳宗接代的事有大哥來做,縱使他們本事再大,也沒法牛不喝水強按頭。待我踏平北夷,立下戰功,朝廷也奈何不了我,到時你稀罕甚麼,我都給你尋來,莫說這小小糖人,便是要做個雪堆那麼大的糖人,我也尋來幾十個手藝師傅,在宅裡夜以繼日做給你看,你願吃多少便吃多少,只要牙齒還在,吃多少都不攔你······」
「可我要阿靖做的,」蘭景明歪過腦袋,眉眼彎彎,「我要芙蓉梅花蓮子羹,桂花梨花綠豆糕······要阿靖親手做的。」
該回絕的。
該毫不猶豫回絕,或者顧左右而言他,硬是岔到別處,不該順著阿靖的話頭。
可他說不出口,在這燦如星火的眸子下,在這真摯熱忱的目光裡,蘭景明說不出狠話,連重話都說不出口。
他何嘗不是頭一次體會到溫暖。
炙熱的身體,滾燙的目光,總是毫無保留凝視自己,彷彿自己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即使傷了殘了傻了,變成一個廢物,也能得到至誠的愛。
至誠至真,至純至深,波濤洶湧而來,令他無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