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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緘默,遂撇開臉,望向窗外。
窗玻璃上凝結的水珠瀰漫著破曉來臨時的寒氣,黎明的曙光還剩最後一絲暮色輕紗沒被揭去。
春蕊的目光一直緊緊追著他,她雖看不見他的臉,但感覺出他此刻身上凝結了太多的情緒,生氣、膽怯、後悔、遲疑,程度不一,可雜亂堆疊著,反倒令她生畏。
春蕊猶豫著,唇齒間幾乎要擠出一句道歉。
突然,嚴文徵回頭,陰惻惻地說:「你起來,跟我走。」
「幹什麼?」春蕊冒出股心虛。
「走就是了。」嚴文徵仗著人高腿長,率先大步流星往外去。
春蕊縮了下脖子,嘟囔道,「兇什麼兇。」,可還是乖乖地綴在他身後跟著。
街道上,大夜收工的工作人員精神疲乏,三三兩兩裹著軍大衣,挨在一起打盹。
兩人從他們中穿行而過,繞到居民樓的後方。
這邊有一階之字形的外部樓梯,直通頂層的露臺。
石級而上,腳步踏著鐵質的臺階,發出清脆的響聲。
露臺面積很小,上面有住戶私自搭建的菜棚。
嚴文徵走到護欄旁頓住腳步,他撥出一口熱氣,微微喘息片刻,沖春蕊一抬下巴,示意她過來。
春蕊傲嬌,精明的眼睛咕嚕嚕轉了好幾圈,但沒瞧出其中門道,便壞心眼地說:「嚴老師,你想幹什麼,不會是要把我從樓頂推下去吧。」
嚴文徵無語:「我是守法的好公民。」
春蕊勉強信之,走去他身邊。
嚴文徵指著腳旁不知何用的實木架,說:「站上去。」
春蕊:「……」
她心裡打鼓,無奈身體誠實,一腳邁了上去。
人站在了更高處,她不自覺地像遠處望去。
一排排樓房錯落有致,橫貫的柏油路,像閃光的綢帶,綿延向前,那目之窮盡處,城市燈光與散落的晨光交相輝映。
春蕊的胸膛剎那間開闊了。
嚴文徵說:「好好伸個懶腰吧。」
春蕊照做。
她雙臂舉過頭頂,手指交握,讓身體不斷地向上伸展,再伸展,疏通堵塞的骨骼筋絡。
「感覺舒服嗎?」嚴文徵適時開口,他的音色像裊裊升起的炊煙,帶著人間煙火的溫度。
「舒服。」春蕊享受地說,「好久沒有這樣伸過懶腰了。」
嚴文徵赧然:「這便是身體的本性。」
「嗯?」春蕊對這個說法感到好奇,她垂落目光,溫柔地看他。
嚴文徵說:「你閉上眼睛,想像一下,一個嬰兒,他的第一聲啼哭,他開始彈蹬雙腳,開始向大人伸出雙手,開始挺直脊椎支起腦袋,他出生後,所作的一切都在向外舒展。」
春蕊閉上眼睛,她想像力豐富,彷彿眼前真有一名小嬰兒,在向世界展現著他頑強的生命力。
「身體的本性便是向外舒展。」嚴文徵說,「即使我們長大,要面對困苦,但都不能違背身體的本性,而走向自我封閉。如果一棵樹一直向內生長,那會是什麼樣子?」
「可怕。」
春蕊仔細聆聽,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去思考。
鬱結在胸口的愁霧,像新的一天,霎那間,迎來了燦爛的晨光。
春蕊釋然地笑了,她緩緩睜開眼睛,語氣繾綣地問:「那麼,嚴老師,你呢?」
嚴文徵問:「我怎麼了?」
春蕊歪頭,她看著他,眼睛明亮的像剛融化了一捧白雪:「你的內心是封閉的?還是敞開的?」
嚴文徵哽住,但反應過來,避重就輕說:「現在是在討論你的問題,不要扯到我身上。」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