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頁(第1/2 頁)
十五歲的向詩有時會覺得,穿在身上的這套墨綠色制服,更像是脫不下來的囚服。
左胸前的刺繡校徽是他的囚犯編號,而所有的學生都是被判了死緩的犯人,無時不刻地接受著獄警的嚴格監視,每個月進行固定的評分考核,為了爭取減刑而爭先恐後地服從,生怕哪天判決的執行就會落到自己頭上——是的,他們必須竭盡全力地留在這個班級裡,留在這個牢房裡,如若不然,等待著他們的就是淘汰出局的絞刑架。
只有學習才能讓他過上更好的生活,而假如生活本身就讓人不堪重負,不存在任何的喜悅或是期待,那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在日復一日地煎熬。
·
事情發生在又一個難以入眠的凌晨。
這樣的折磨對於向詩而言已經是習以為常。他早就放棄了掙扎,會在驚醒後非常自覺地翻身下床,躡手躡腳地拿起書和文具,躲進他的秘密自習室——廁所。
梅山是私立高中,知名校友遍佈在全國各地,靠著社會各界的捐贈和高昂的學費,校園設施和宿舍條件的優越令普通學校望塵莫及。
他們的廁所明亮而寬敞,光是隔間就佔領了長長的一整排,雖然不太擔心會被人發現,但向詩還是謹慎地選擇了最靠裡的那間。
他坐在馬桶蓋上看錯題,密閉的空間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學校的洗手間裡總是瀰漫著一股濃烈的香薰味,使人聯想起中年女性身上混雜著體味的化妝品香氣,聞久了甚至會泛起一絲頭暈目眩的噁心。
他不記得究竟待了有多久,直到門外響起了刻意放輕的腳步聲。由於空間很大,即使是有意控制也掩蓋不了空曠的迴音,那道聲響雜亂而透出股急躁,聽起來應該不止一人。
他未加理會,只是不再翻頁了。
金屬鎖清脆的錚鳴與後背撞上門板的悶響重疊在一處,還沒來得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軟體動物交纏時所發出的液體聲就不由分說地灌進了耳朵,如同兩條黏糊糊的蛞蝓。
起初,向詩以為自己會嚇得方寸大亂,然而他僅僅是面無表情地坐著,等待著那兩個人快點結束。
就像是半夜被惱人的貓叫||春給吵醒,抑或是冷眼旁觀著活活撐死的餓鬼,那些沉溺在欲||望中逐漸扭曲的面孔,激不起他的絲毫反應。
也許藏身於隔間裡的不是兩個人,而是兩頭赤身裸||體的雄||性野獸。
他並非不能理解。畢竟在這樣的環境之中,真的很難得到快樂。
他們的部分知覺在高壓的麻痺下呈現萎縮和鈍化,只能報復性地追求起更加強烈的刺激——那些唾手可得、加大了劑量的猛藥。
迫不及待地吞嚥。
向詩小心翼翼地壓低了呼吸的動靜,不知為什麼,突然就想起了離開家來梅山報到的那天。
他記得很清楚,爸媽提前收拾完行李去車裡等著了,付晶下樓來送他,在昏暗的樓梯間裡輕輕抱了抱自己。
對方的身上熱乎乎的,肩膀處的骨頭有點硌人,向詩甚至莫名產生了一種錯位感,彷彿眼前站著的是另一個陌生人。
因為他不太熟悉這具身體,對了,聲音聽上去也不一樣,現在的付晶似乎比他印象中來得更有力量,個子更高,更像一名成年男性。
漸漸平息下來的喘息聲被捂在手心裡,抽紙沉悶地滾動著、撕扯、揉成一團,最後傳來乾燥的摩||擦聲。
所謂的學習並沒有讓他們變得多麼聰明,而是讓他們在陰暗的角落裡,墮落成了喪失理智的動物。
自此以後向詩不再去廁所看書。
幾天之後的一堂數學課,老師抽人上黑板做題。那是上次考試的最後一道大題,特別難,接連叫了好幾個人都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