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頁(第1/2 頁)
父親的書房遍地潮濕, 藏書毀了, 永晉痛心疾首。父親的書, 皇帝怕沾了晦氣, 卻是史府留存不多的念想。
史府屋宅失修在落敗的幾年, 帝王刻意的廢棄, 導致無人看管翻動,瓦片長滿苔蘚, 幾場雨落下來,逐漸稀疏鬆動,各房裡不可避免地浸雨。
每到夏日雨季,受過潮的木具總顯得特別笨重, 銅鐵製的那些器物更是爬了鏽斑,原本是何色澤早已不可分辨。
捱到放晴的這日, 婢女搬出被衾晾曬, 永晉也忙不迭地搬了父親的書。那些書老舊,沾染潮氣後沉重如石, 甲笙同他使了一把子力氣, 才將幾口書篋一一挪到外頭。
紅蕖蹲在太湖石的背陰裡騰空了箱子, 踮起腳,一本本地攤在石上。
韞和憑欄站立著,手裡握一卷書,書的頁面不曾翻動,永晉看過好幾次,問她:「娘子有沒有想吃的,老奴去辦。」
韞和搖頭,問他一句奇怪的話,「永晉,梁國真的不能再呆了是不是?」
她站在那兒,一個人想著心事,雙肩沐浴在淡金色的光暈裡,臉的一半恰好隱在花枝凋殘的海棠木後,僅露半截蒼白的下巴。
她在消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日漸消瘦。這個跡象讓永晉擔憂。
皇后薨逝的那日,她抑鬱消沉了相當長一段時間,後來似乎又被什麼刺激,對肉食有一種莫名的排擠。
請來的大夫和公主府的疾醫相繼看過,作為厭食之症治療,沒有絲毫起色,反而與日俱增,厭食厭到了極致,一聞見羶猩的東西便狂吐不止。
食慾不振的病,一時半刻好像成了沒有辦法的事。
她的心病還須心藥,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她心裡是怎樣的犯難。
「娘子想公主了,讓人帶封書信。」
韞和彎著嘴角,不置可否。書卷在她指尖掄過,劃了一道半弧。
她擔心,祖父和母親的安危。
孟石琤給她的建議並非沒有可取之處,至少在蜀國的羽翼下他們可以保全自己,他日梁國爛了,她們史家不必再跟著爛進去。
這條路是她作為後輩保護族人的考慮,但不會是祖父的選擇。
十年的佈局,他把暗線撒出去,不可能再收回來。
祖父的道是蓄謀已久的叛道,擔著命,要被人唾棄不恥,但從大局而言,他行的卻是大我大義的道。
這條路走的人不多,趙君湲算一個。
韞和翻到書的一半,一摞摺疊的書信夾在裡面。孟石琤的盛邀,她有過短暫的心動,但終歸不是春陵史氏的歸宿。
她合攏書,把這份心意塵封起來,守著這個難得的晴日曬她父親的書,待落下了日頭,和紅蕖一道收揀。
史良忽然從前頭來,手裡捧著裝了信的竹筒,在晚霞裡躬著上身,「娘子,李家的人又來了,在角門上候著,要不要傳見?」
韞和手裡一頓,幾個人也都停了手望著史良。
那日在焰心亭的河岸上,震驚之後的憤怒擊垮了她,她將韘珮重重地推到孟石琤的手裡,壓著嗓子沖他嘶喊,「你以為我會信你,你就是個騙子。」
她一口氣跑進船艙,躲在薄透的簾後,他孤零零地立在河沿,滿臉喪氣,好像她欺負他一樣。
韞和一心要做個界定分明的人,從她進船的那刻起,她已經下定決心斬斷來往,不再和他有任何瓜葛,偏他毫不氣餒,隔三差五地遞書信進來,分析利弊,闡明要害,誘哄著她隨他去蜀國。
韞和直起身,把摞好的書抱在懷裡,「我不見,讓他走。你告訴他,今後不要再來。」
史良遲疑了一下,收起了竹筒。
「等等。」
史良以為她改變了主意,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