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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裕然臨時組織了醫療救援隊派進災區，因為災情急迫再加上急需醫療資源，訾靜言和肖鄴跟隊進入重災區沒有遇到什麼阻礙。

先行的志願者隊伍分散到了各鄉鎮，但是其中相當一部分地點光是行進道路都被堵塞的，山岩坍塌，巨石滾落，隨時都有可能有餘震，日日夜夜不甚分明的時間裡，所有人都在爭分奪秒。

一些已被打通的道路，則是救援官兵走過的。震後不過幾個小時，十二號當天就已經有部隊進了災區，訾靜言他們在挺進災區後遇見了幾個從茂縣出來的志願者，為首的人是個中年男人，是來交接醫療點物資的。

借著他停留的時機，有人見了，就憂心茂縣情況如何，中年男人道，&ldo;路很難走，兩邊山上會有石頭砸下來，餘震一來，根本就擋不住，喏，你看我這手。&rdo;他一撈左手袖子，便可見胳膊上纏了布條，掩不住下面的斑斑血跡，肩下有塊血肉的地方看起來還有些奇怪，布條是向裡凹的。

肖鄴問他，&ldo;大叔，你這手……&rdo;

&ldo;被石頭砸了，卡在肉裡，拿出來的肉也跟著少了一塊。&rdo;中年男人說得輕巧，肖鄴聽得倒抽了一口氣。

布條下，中年男人的傷口必定深可見骨，被生生剜去了上臂的一大片血肉，他卻馬不停蹄地來了這裡，只為了再把醫療物資帶回茂縣。

他失去血色的臉上已經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面色凝重，繃著額頭上的抬頭紋對一邊道，&ldo;把這些都搬到車上，走了！&rdo;

訾靜言趁他還沒走，向醫療隊的醫生要了一隻藥劑，塞給中年男人，&ldo;止痛用。&rdo;

中年男人皺眉，不贊同道，&ldo;這東西我用不著。&rdo;

訾靜言甩上了車門，淡聲道，&ldo;如果活著的人都死了，死了的人如何心安。&rdo;

中年男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終點了點頭，吩咐身邊的人道，&ldo;開車。&rdo;

繞是他體格健碩，受了這種傷，體力上也早就覺得跟不上了，只是災區醫療資源緊缺，所以他只隨便扯了塊破布把手給裹了，做了簡單的止血，咬牙挺到了現在。

車發動了，訾靜言往回走，肖鄴喊道，&ldo;大叔，你是做什麼的？&rdo;

中年男人的聲音混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滿是不耐煩，&ldo;賣燒烤的！&rdo;

肖鄴有些無言，半晌後才道，&ldo;……看著不像啊。&rdo;

&ldo;越是普通的人，你越想像不到。&rdo;訾靜言低聲說了一句，抬眼一看那邊醫療隊已經整裝待發，深吸了一口氣道，&ldo;我們也得走了。&rdo;

進入重災區北川中學，四處都是斷壁殘垣，滿目瘡痍，已經有志願者和救援隊進入了現場，有人抬著失去知覺的人往訾靜言旁邊過，血汙的長髮掩著面，周身襤褸，不知是死是活。

擦肩而過的瞬間，訾靜言脫下了身上的薄外套，蓋住了她的半截身體。

抬著她的人腳步匆忙，卻紅了眼，對他重重點了點頭，非常用力，像他們這樣一同親見屍山血海的人，已經做不出更多的表達了。

沉默著，沉默著，以為發現了什麼，激動得正欲吶喊，再一看，原來只是具遺體。

剛挖出來的女人被抬走了，訾靜言看見她的手似乎動了動。

他瞬間鬆了口氣。

太好了，還是活著的。

再一看，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那隻手的確是在動，搖晃了兩下，倏忽滾落到了地上。

那是隻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