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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獨孤明夷輕輕搖頭,「韓王與父親、姑母並非一母所生,姑母因而向來厭惡他,絕不會站在他那一邊,而陛下多少要顧念著姑母和她手中的舊部。何況陛下其實也不怎麼親近姑母,遑論幾位叔父了。近來同韓王的交際,料想是陛下閒來無聊,換個花樣玩罷了。至於對我,」
他閉了閉眼,毫不避諱,「大概是年歲漸長,終於生出猜忌之心了吧。」
如願怔住,呆愣片刻,突然鬆了繃住全身的力氣,頹然坐在席上。
她見過幾次獨孤行寧,少年的樣貌幾乎迷惑了她,甚至對他生出過憐愛的想法,獨孤明夷的話則像是重錘擊鐘一樣敲醒了她。
獨孤行寧看著再可憐,再孤苦無依,也是俯瞰帝國的皇帝,而皇帝是天下最慷慨也最吝嗇的人。現在他的吝嗇終於體現到了同胞的兄長身上。
「兄弟鬩牆……」如願喃喃,「果真是逃不過的嗎……」
「逃不過的。農人分家,因一塊磚的地界,兄弟間尚要互相爭執,反目成仇,何況是皇家呢,假若天下如磚,唾手可得,有幾個人能不視若珍寶時時防範。」獨孤明夷說,「有時我也會想,生在皇家果真是怪啊,或許有幾代能和睦,但最終父子相殘、兄弟鬩牆的詛咒會回來。沒有哪一家逃得過。」
他看著一臉失落的如願,握住女孩蜷握的手,「但我向你保證,我從沒有過那樣的念頭。馭龍使鳳,非我所願。」
如願動了動手指,緩緩反握住那隻手,抬頭回視獨孤明夷,慢慢撥出憋著的那口氣:「那如果,我們跑呢?」
獨孤明夷一愣:「你……」
「我們去安西,去江南,此去長安城一千八百里,他總不會再為難你了吧?我有朋友,我認識的朋友也有很多朋友,離開長安城也不會很難過……」如願突然住嘴,聲音低下去,手也隨之鬆開,「但是,要你不做攝政王,好像挺為難的吧……算了,就當是我……」
「不為難。」獨孤明夷不讓她鬆手,「我願意。」他覺得自己答得太草率,抿抿嘴,又補充,「我願隨你去任何地方,只是你要想好,若真離開長安城,一年也未必能回來一次,你還有父母,還有弟弟,長久不見,一兩年或許能忍住,十年二十年呢?我不想你因我的緣故遠離故土,不見家人,最後若生出怨懟……」
他不敢再想像下去,但為了勸如願,硬逼著自己繼續往下說,眉頭緊蹙,「……與我在一起也只是徒增痛苦。不如不要這樣。」
如願耐心地聽他說完,學著他之前的模樣輕輕搖頭:「不是的。我阿耶阿孃從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弟弟也沒學壞,要我長久地離開他們,說不難過,那我一定是在說謊話。但我沒你想的那麼戀家,也沒那麼看不開離別這回事。我小時候就跟著師姐,認識很多她的朋友,也認識我的朋友,但是長安城太悶了,最後他們都走了,連我師姐夫都不可能一年都在這裡。」
「最開始的時候我也要鬧,覺得以後再也見不著了,但師父和師姐都不當一回事,後來我就慢慢地明白了。離開長安城只是離開長安城而已,可以在洛陽城,在揚州,在安西,在任何地方好好生活。我們在長安城,顧念著他們,他們在別的地方,也顧念著我們,還是朋友,沒有任何不同,只是不在一起而已。」她閉了閉眼,抿嘴時悄悄地翹起一點笑意,「那就沒有什麼不好的,那是自由。」
「……若你真這麼覺得。」獨孤明夷順著她的話說,指尖一點點卡進她的指縫,「我對長安城沒有留戀。」
如願順從地讓他扣住,跟著蜷起手指,握住那隻乾燥而溫暖的手。
「不過,我也不能讓你沒名沒分地跟著我,」她笑眯眯地看著獨孤明夷,語氣輕鬆,「去我家提親吧。」
獨孤明夷眼瞳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