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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禾兒的疑問還藏在肚子裡沒問出來,那廂的杜媽媽已經舀完了湯,施施然出去吃了起來,她便也只能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同樣撿了些菜飯開始吃了。
熬足了時辰的烏雞湯上頭泛著一層油花,金黃金黃的湯汁入口,醇厚中帶著一絲甜,杜媽媽喝了一口一口,直感覺整個身子都暖和起來了。
外頭又開始撲簌簌落雪了,她雖然坐在燒了火盆的屋子裡,這會兒也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今年的冬天可真是冷啊。不過,冷也有冷的好處。能把人凍得更清醒些,更明白些。
白姑娘這樣的人兒,她也不是沒見過。總歸還年輕,心氣盛,到時候被個什麼事兒激上一激,那性子轉變得可不要太快哦。現在看著是心灰意懶好像馬上就行絞了頭髮做姑子去,等一轉眼,就能鬥得和烏眼雞似的。
杜媽媽喝著湯,慢慢悠悠地笑了起來。
這晚禾兒是帶著滿腹心事睡去的,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眼下就是兩個大黑眼圈,嚇得她趕緊拿粉遮了遮,方才急匆匆地跑去服侍白姑娘。
今兒可是白姑娘抬姨娘的日子,是白姑娘的大日子呢。
她進了屋子的時候,白姑娘還沒醒。禾兒便打了熱水來,佈置好了洗漱的東西,然後才去叫白姑娘。服侍洗漱的時候自然是一連串的討巧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冒,看著白姑娘自打小產後就一直蒼白著的面色終於染上了幾分喜意,禾兒自個兒的心底也是不由得鬆了口氣。
她可真是害怕白姑娘今兒還掛著張臉,和要去哭喪似的。
一大早起來就被禾兒各種誇讚吹捧,再加上今天的確算是她的大喜日子,白楚思面上也終於多了幾分真情實感的笑容,身上也彷彿更有力氣些了。一面由著禾兒給自己挽髮髻,她一面翻撿著妝奩,想了想,從裡頭拿起一隻絞絲銀鐲往手腕上套。
近來又是小產,又是憂思過重、心緒不佳,她瘦得便實在太過厲害了,都有些脫了相。不過幸而她原本也並不如何豐腴,雖然鐲子在腕上空蕩蕩的,但也不至於太讓人看不過眼。
白楚思左右看看,甚至還自覺有那麼幾分瘦削風流之態了,很是惹人憐惜的模樣。想到這兒,她忽然覺得有趣,自嘲一般地翹了翹唇角。
梳妝完又用了早飯,白楚思便帶著禾兒往主屋去。
這是她這段時間頭一回出門。這一段時日,她都一直呆在屋子裡休養,整日整日地看著那些晦明變化的光線與光影中上下漂浮的塵埃發呆,一直等到出來了才恍然發覺,啊,原來已經入了深冬了。
白楚思輕輕撥出一口氣,看著白煙在空中裊裊散去。
她似乎……自怨自艾得太久了。
她本不是這樣的性子,也不會做出這般愚蠢地困在傷春悲秋的情緒裡無法自拔、誤了當下的蠢笨之事。
她究竟是怎麼了?
白楚思一路走,一路問自己。
大約是,她的心亂了吧。
從前她是公子身邊的唯一,可正室的進門讓她認清了自己的身份——她不過是個通房丫頭,是個玩物,甚至連正兒八經的妾室都算不上。而再之後,公子與少夫人琴瑟和鳴,她所能分得的寵愛日漸稀薄,哪怕公子並沒有找別的妾室通房,可這也足以讓她方寸大亂,生怕自己落入徹底失寵的境地裡,就此鬱鬱一生,再無出頭之日。而等到最後有了身孕,哪怕這本來算是有了個依靠,可偏偏她懷相不好,再加上孕中本就易情緒波動、易胡思亂想,她更是徹底崩了。
她從前引以為傲的聰明靈醒,其實也不過如此。
白楚思低下頭笑了一下,腳下踩過鬆軟乾淨的新雪,發出簌簌的聲響。
她該清醒過來了。
她白楚思,就是個玩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