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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才踏出靈堂外。
程不遇重新跪回墊子上,安安靜靜地燒紙。
顧如琢沒有走,他跟著在他身邊蹲下了,拿起一疊紙錢,慢慢往火裡扔,順便烤手:「今晚很冷,你冷不冷?」
他的手已經凍得發白。
程不遇搖搖頭。他的位置靠裡,又守著火盆,一雙手紅潤纖細,並不寒冷。
顧如琢瞅了他的手一眼,明白了挨凍的只有自己,於是也不問了。
「剛來的是老頭年輕時帶過的學生,有那麼幾年……我記得是六七年時間,他去帶了學生,但是後面也沒帶了。」
顧如琢往外看了一眼,說。
程不遇望著他,沒有說話,眼神清透。
他知道他會說下文。
「老頭是個很厲害的人,他的青衣唱法裡兼具銳與柔,青衣的端正和女態的柔美拿捏得很穩,他的腔調,對嗓子要求也高。要亮,有力度,也要柔。」
顧如琢說,「這種嗓音條件很難找,老頭自己也清楚,這麼多年,他只找到兩個合意的。一個是我,還有一個是你。」
程不遇說:「我知道。」
他想了想,輕輕問道:「是不是當初我被接過來,也有這個原因?」
「差不多吧。」
顧如琢的聲音很淡。
聽見他這麼問,他甚至沒什麼意外的表情。
他知道他冰雪聰明,很多事情不說,心裡看得明白。如果不是這一把好嗓子,他當初能不能被接回來,都是未知數。
顧如琢回頭找來一個坐墊,盤腿坐在墊子上,拉著他一起換了個姿勢坐下。
火呼呼地燒著,兩人靠得很近。
顧如琢望著火焰,火光跳動,照得他眼神很亮,「老頭子晚年有點拎不清,不管是對北派,還是對程家。戲曲式微,他不是那種骨子裡的革新派,我們幾個在幹的事情,他後邊慢慢的,都不喜歡了。」
「幾位叔伯都沒接他的班,當初他挑弟子時的想法是,留一個接老路的,剩下的人去娛樂圈替北派續命。這個想法其實也沒錯。石亭他們幾個,往戲曲上砸資源,給更多人開路,何淺、風月兩個人,天資一般,但何淺會寫戲詞,走新編的路子,說不定也會好——只是目前,他們成效不大。」
「那你呢?」程不遇輕聲問。
「我?」顧如琢笑了笑,聲音沙啞,「不少人罵我,頂著北派接班人的名號,寫搖滾和戲歌。」
程不遇想了想,「哦」了一聲。
他對這些事情沒什麼看法,傳統戲劇他喜歡,顧如琢的歌他也喜歡。
他喜歡演戲,喜歡那出《驚夢》,開心就好,也因為他不需要負擔什麼,所以也懶得想。
「星傳戲曲學院,早幾年還好,最近不太行。」顧如琢喃喃地說,「你沒去也好,裡邊不剩下幾位好老師了,按長相分戲路,你去了多半唱不了青衣。」
程不遇安靜地聽他說著。
這些話未必是對著他說的,顧如琢繃緊了一整天時間,或許只有此刻才微微放鬆下來,眼底恢復成他平常那樣,有些陰冷的樣子。
火光徐徐跳動著,他和他一起把手上的紙錢,慢慢投入火盆中,看著它在火焰中燒成灰燼。
燒完後,顧如琢站起身來:「走吧,去吃點東西,然後睡一覺。」
程不遇仍然遲疑了一下:「我……就在這裡吧。走了……感覺不太好。」
顧如琢低頭看了看他,忽而輕輕笑了笑:「程不遇啊。」
他叫他的名字,聲音沙啞而低沉。
他頓了頓,隨後問——
「你是不是以為喪事,應該是大家一片哀傷,哭天搶地的,飯都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