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雨中的馬車,再而三的劍(第1/2 頁)
冷雨夜,春風亭,朝府外的巷口。
那位中年胖子站在車廂旁,站在雨中,彎著腰壓低聲音說道:“朝小樹果然是位修行者,看樣子境界還不低,現在局面有些棘手……”
車廂裡那人咳嗽了兩聲,淡然說道:“著什麼急?府裡不是還有戶部請來的兩個異鄉人?如果連他們都擋不住那個混江湖的傢伙,我們再出手也不遲……至於那些江湖人死便死了,這長安城的**溝裡哪幾天不死幾個老鼠?”
數百名長安城悍勇的江湖漢子,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在世外高人眼中如**溝老鼠的他們,在這生死關頭暴發了極驚人的戰鬥力和血性。
然而春風亭老朝是修行者,他們只是普通的江湖人,雙方實力上的差距就像是鷹與蟻之間的距離,劍影穿腿而過帶起一蓬血花,繞頸而過掉下好大一顆頭顱,握斧的漢子斷了手指,揮刀的漢子仆倒在雨水之中。再強悍的戰鬥力在那道時隱時現的劍影面前都不值一提,再強悍的血性在同伴不時倒下後總會絕望的潰解。
朝小樹平靜前行,身上青衫早已被雨水打溼,然而就像寧缺每次看到他時那樣,誰都不會覺得這位長安黑夜第一人狼狽,他走在春雨裡,就像春雨一樣自然,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就像春雨一樣滋潤大地,令人無法抵禦甚至不想抵禦。
來自長安西城南城的幫眾們看著雨中行來的中年男子,彷彿看到一個惡魔正溫文爾雅地向自己點頭示意,然後舉起魔爪輕鬆將自己捏成碎片,滿心震駭的他們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恐懼,不知道是誰發了一聲喊,眾人終於散去。
南城蒙老爺西城俊介還有貓叔那些人物已經不知何時悄悄溜走,破舊的春風亭四周除了那些被雨水不停衝涮的屍體,那些重傷呻吟的重傷員,再也看不到一個站立著的人,天地間一片清靜——如果忽略那些雨水中的屍體和傷者,忽然掉雨水都無法沖淡的血腥味還有春風亭被撞塌的一角。
寧缺沉默跟著朝小樹身後向前走去。他雙手緊握住刀柄,雪亮的刀身橫於胸前淋著雨水,從始至終他沒有出過一刀,這場單方面的屠殺便就此結束,但他沒有放鬆更沒有什麼尷尬歉意,因為他知道真正的兇險還沒有到來——如果你有機會跟著一位修行者戰鬥,那麼你遇見的敵人就極有機會是一位甚至幾位修行者。
一步兩步,朝小樹走到自家宅院門前,身畔鞘中無劍,那劍此時不知正在哪方夜雨中穿行,他伸出空著的雙手輕推,被雨水打溼的門軸發出一聲有些怪異的呻吟,
院門被推開,數十名穿著深色雨披的唐軍精銳端著弓弩相迎,表情堅毅冷漠;雨簾之後的聽雨樓木地板上,那名穿著星白長衫的中年男子眉頭微蹙,身旁鞘中短劍低鳴;戴著笠帽的苦行僧緩緩抬起頭來,手中念珠微微一僵;遠處巷口那兩輛馬車依舊安靜,其中一個車廂裡咳嗽的聲音不知去了何處。
安靜還是安靜,輕微的風聲在樹葉與樑柱間輕繞,淅瀝的雨聲在庭院和小池間輕響,彼此看著彼此,沒有任何人選擇搶先動手。
沉默也許很長,也許很短,朝小樹的目光越過那群持弩的軍士,落在樓間的苦行僧與劍客身上,淡然說道:“這是我的家,請你們出去。”
“沒有人會出去。”身著星白長衫的劍客平靜回答道。
朝小樹看著此人身旁輕振欲鳴的那把短劍,若有所思,忽然開口問道:“前些天那場雨裡,就是你殺了我那位小兄弟?”
長衫劍客身體微微前傾,示意自己正是那人。
朝小樹唇角微微翹起,看著他說道:“那你今天會第一個死。”
雨一直在下,順著聽雨樓頂的瓦片屋簷流淌而下,變成水簾,那位苦行僧身前的銅缽一直承著雨水,漸蓄漸多,就在這一刻終於溢了出來。
朝小樹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