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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瘋狂
? 梁熙想起一件往事。
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還不是天啟年號,朱由校未登基,在他之前的短命的光宗也還沒做皇帝,大概是萬曆四十七年的樣子,是時薩爾滸戰敗,努爾哈赤率軍攻陷開原,佔據鐵嶺,遼東一片山河破碎、風雨飄搖。
東北戰事慘澹,南方卻繁華依舊,市廛熱鬧,江湖險雜,花船上歌聲裊裊,水畔邊楊柳依依,秦淮流水潺潺,青石板鋪的路上車如流水馬如龍,滿城飛絮滾輕塵。
她十歲被帶上山修行,期滿一年,就下山回了金陵。
結果剛回梁府,就聽說小少爺被江湖上的歹人抓了去,對方要訛梁家的銀子,獅子大開口,向梁老爺漫天要價。
其實數額雖高但不至於是天價,梁家總的還是給得起的,但梁老爺愛計較,不甘心吃這個虧,於是一邊面上答應著,一邊命府裡的影衛到處去搜,時間一拖再拖,好在最後是找到了。
梁熙年紀太小,又才剛回來,所以沒能加入到此次行動,只能留在府裡幹著急。後來聽說找著了,喜出望外,奔出去看到的卻是氣息奄奄的梁譽淮,登時整個人都僵住了,心裡一陣陣發冷,好像要有冰稜從肉裡穿出來一般。
明明離開時最後一眼還是活蹦亂跳的,回來時第一眼卻是這般虛弱狼狽。
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梁譽淮膽子大,不願坐以待斃,於是試圖逃跑了三次,第一次沒有什麼事,只是捱了頓餓,第二次被呼了兩巴掌,打得來嘴角都開裂了,第三次就嚴重了,再加上樑老爺這邊磨磨蹭蹭,等得那人耐心都快沒了,這暴脾氣一起來,連拳帶踹地招呼上來,雖說顧忌著對方是人質不能打死了,但這教訓已是梁譽淮有生以來受過的最重的一次了。
江湖人心狠手辣慣了,再說了,幹出這種事的人,多是在武林裡也入不了流的窮無賴,腸腸肚肚沒一滴點溫情,哪會因對方是個孩子就心軟。
幸好梁府裡什麼藥材都不缺,又有一干下人細心服侍著,因而過了一段時日,梁譽淮的身體就慢慢調養了過來,身上的傷也大多痊癒了。
只是有一處傷口卻一直留著疤,在梁譽淮的手臂上,烙下一個不深不淺的痕跡,直到他長大成人、娶妻立業,都未消失。
那也是梁熙心頭的一塊傷,每次看到它,從不怕疼的梁總管都會皺起眉頭來。
直到後來有一次,少夫人回娘親省親,梁譽淮因生意的事兒不能跟著去,索性搬回本宅暫住幾日,也方便學習接手梁老爺的家業。每當入夜,他都會命人暖上一壺酒,然後坐在小亭子裡,邀梁熙陪他對飲,一如往昔。
只是梁熙再也不敢帶他爬上屋頂喝酒了。
幾杯熱湯下肚,梁譽淮臉上就有些染醉了,笑吟:「問世間情為何物——」
梁熙並不給面子,冷淡道:「好好說話,又不是文人,喝酒吟什麼詩啊。」
梁譽淮嘿嘿兩聲:「梁熙,你不懂,『情』這個字真的特別懸,我成親後愈發這麼覺得了,每天都跟吃了蜜似的。誒,你別不信啊,等你以後有喜歡的人了,指不定你一張棺材臉每天笑得來千嬌百媚。」
「……」
梁譽淮忽地把袖子挽起來,露出那塊有著痛苦回憶的傷疤,臉上竟露出幾分得意之色,笑容燦爛:「每次月妍看到這塊疤,都會說心疼,然後湊上來輕輕吻這裡一下,每當這個時候,我都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月妍便是少夫人的閨名了。
梁熙望著眼前這個揚聲炫耀幸福的男子,愣了一陣,復又垂下眼瞼,睫下淡影融著夜色掩蓋了她眼底流露的心緒。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自己和梁譽淮分別斟滿了一杯酒,然後逕自舉起自己那份,微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