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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家人從委婉規勸到強硬勒令他離開姜也,中間不過一年時間。他們說怕他的人生也跟著毀掉,勸他另覓良人。他沒有同意也沒有解釋,家人就斷了對他的經濟資助。
在那之前,凌硯的人生一片光明坦途,沒見過陰霾,他就總想,怎麼能把最愛的人留在陰霾裡,總要帶她出來曬曬太陽。
可是真難啊。他無數次想。
但想到這世上有人只剩下他可以依傍,他要好好保護她,又覺得還能堅持很久。
愛情不偉大,但至少不該讓對方孤苦無依,應該像一張網,要一次次地接住下落的對方,而不是揮刀斷線,斬斷生路。
當時,預謀自殺的姜也得知這一切後,計劃把所有遺產都留給他,甚至,她還買了巨額壽險,因為合同寫著只要約定滿一年後她自殺成功,保險公司就會給予巨額賠付。
他的父母不近人情,他的愛人卻不一樣,她要慷慨把這一生、甚至自己用命換來的所有錢全都留給他。
保險的受益人當然最好是配偶,所以,她向他求了婚。
凌硯痛不欲生,在拒絕她之後,跟她約定暫時先活到保險生效的那一天再死,她同意了。
雖然只是緩兵之計,可他還是慶幸。他多數時候冷硬理性,也沒經歷過什麼挫折,那天卻將他前半生的眼淚都流幹了。
姜也徘徊在生死邊緣,他又何嘗不是行走在地獄,她感受到龐大劇烈的痛苦、悔恨,也同樣切膚地雙倍反噬在他身上。
他不止一次想,如果他把這件事瞞住就好了,那些訊息不發過去就好了,或者根本不撞破這件事就好了。
可是沒有如果。
凌硯恨不得剖心為燭,瀝膽成光,以身代勞,可是不得其法。
人們總說把一切交給時間,彷彿所有問題真的會隨著時間流逝迎刃而解,那時候他也這樣僥倖期盼。
可當一個人的痛苦、悔恨無處可去,活不成,也死不成,那等待她的結局會是什麼呢?
那些痛苦不會憑空消失,只會像膿血一樣淤積在心裡,催變成另一種病灶,以更難捉摸的姿態示人。
畢竟,情緒穩定是體麵人的特權,人在巨大的創傷之中,都是無助孱弱的動物罷了。
很多時候,那些看起來不正常的發瘋行為,都是大腦理性的決定。它就像一個緩衝墊,保護人在失重時安全落地,而不是腦漿迸濺徹底死亡。
那些不正常的行為很多,比如發瘋,比如分裂性解離。
所以,為了無負擔地活下去,姜也開始解離。
她將自己的主體意識抽離,讓自己成為無痛苦的旁觀者,然後將那部分痛苦現實從身體裡切割掉,分裂出另一個人格來和自己對抗。
這種心理截肢當然會有很多代價,譬如顛三倒四、記憶錯亂。她遺忘那些壞的、病的、腐爛的,可也僅僅只是遺忘,壞的仍然存在,不會消失。
當凌硯察覺到她的病情之時,她已經處於那種「斷片狀態」很久了。
在解離期間,她整個人生機煥發,積極而平和,不見傷痛,一片空白,甚至半白的頭髮都逐漸變黑。
她的自我很不穩定,對他的態度冷熱不一,有時候能記得他,更多時候不記得,有時候對他隱含敵意。
凌硯當然帶她去做了心理幹預,可她回歸現實之後沒有變得更好,反而愈加痛苦,她的自殺風險等級評估顯示是最高階,他們不得不使用大量鎮靜劑和藥物。
這對應的是心理治療中的「面質」,也即是說,心理治療並不是開始治療就有效,而是首先會讓人面對真相。可對姜也來說,真相恰恰是她最無法接受、最想要逃避的。
在不斷換了好幾個治療方案之後,姜也的精神科醫生也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