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頁(第1/2 頁)
似乎是說了半天,顧嶼才從宋槐京茫然的神色裡明白他聽不見了。
月亮鑽出雲層,雨下得小了一點,月光稍微明亮,顧嶼看見門窗殘破的小屋子裡躺在地上的水桶鐵棍,還有亂七八糟的電線。
宋槐京布滿血汙的臉頰上的驚懼。他死盯著自己,猩紅眼眸,牙關緊咬。
「不怕,我帶你走,帶你走。」顧嶼似乎依然鎮定,捂住了宋槐京的耳朵,想遮住宋槐京的一切苦難,然而宋槐京聽不到他在說什麼,只從顧嶼的眼睛裡看到深切的痛苦。哪怕宋槐京聽不見,顧嶼也再次開口,聲音打顫,上下牙磕在一起,一遍遍重複沒有意義的寬慰,只為了表明自己沒事,讓宋槐京別怕。
「我們得救了,我這就帶你走。」
差點,差點就來晚了。
已經來晚了。來晚了好久。
額頭碰在一起,原本只有宋槐京因為失聰而語調古怪,這下顧嶼也有些失聲,他抵著宋槐京額頭,失血蒼白的唇不斷地說,發出鬆了弦的二胡一樣嘶啞無力的聲音。沒人能聽清的安慰,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重複到最後已經語無倫次:「你不要怕,我來帶你走了,宋槐京,我們走。」
掙扎著想再捅那些傷到顧嶼的人幾刀的宋槐京驀然間失去一切力氣,只能抱著顧嶼發出受了重傷猛獸般無助的嗚咽。
說什麼?顧嶼在說什麼?聽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眼淚嘩嘩往下流,宋槐京搖頭,嘴裡說著囫圇的話,也聽不清顧嶼在說什麼。打算道歉,打算問顧嶼疼不疼,打算說你別管我,讓我弄死他們。但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或者說出來了,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這輩子真的爛透了。
耳朵被捂住了,然而裡面還是轟隆隆的巨響。宋槐京看到顧嶼臉上也出現痛苦,他的鎮定出現一絲裂隙,然後蔓延,密密麻麻裂開,成為又一種凌遲宋槐京的酷刑。
那些從細微到明顯的裂痕讓他恨透了一切:帶給他這些痛苦的人,被爛泥糾纏的自己,爛透了的人生。宋槐京忽然發了瘋似的嘶吼,不明白憑什麼。
憑什麼愛他的人,他愛的人,一個個都要受苦受難,憑什麼?憑什麼老天爺不能給他好一點的一輩子?憑什麼他從爛泥地裡出生,拼了命地爬出來還要被糾纏,還要讓顧嶼也掉進來?憑什麼?
憑什麼這麼爛的一輩子還要連累顧嶼?
他只想要普普通通的一輩子,只想好好跟顧嶼走下去,憑什麼就要經歷這些?到底是誰瞎了眼?
顧嶼按著忽然掙紮起來的宋槐京,阻止他撿起地上的刀,他扯著嗓子喊宋槐京,受傷的手抓著宋槐京捏著刀的手,刀刃在某個瞬間對上了顧嶼,於是刀柄被鬆開,沾滿血汙的刀又掉回汙水中,顧嶼抓緊宋槐京的手對上他猩紅的眼底搖頭:「別,我們不要這樣,我們走,我們回家!宋槐京!」
他捂著宋槐京的耳朵對他吼。
關琛終於反應過來,顧不上看別的,先問他們怎麼樣,顧嶼宋槐京頭對著頭似乎都在說什麼,但他一句也聽不清,湊過去仔細聽,聽到顧嶼發顫的聲音:「醫院,去醫院!」
急診能做的檢查有限,只能給他們做一下包紮,拍一下片子看他們有沒有生命危險,剩下的檢查,包括宋槐京的耳朵,只能第二天再檢查。宋槐京始終抓著顧嶼不鬆手,醫生給顧嶼包紮的時候他戒備看著醫生拿著的鑷子和縫合針,已經妨礙到醫生正常工作了,但是訓斥也沒用,宋槐京壓根聽不見,醫生就只能跟顧嶼說,讓顧嶼叫他鬆開。
警察正在做筆錄,也是很頭疼,同時覺得魔幻:今年以來最魔幻的案子,關廳的公子大半夜火急火燎親自報的案,被綁架的也不是普通人,不知道是私仇還是單純圖財,一大群人帶著武警趕去救人,到場壓根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