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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沒聽懂你的意思。」
薩扎寬厚的手掌撫著膝蓋,借酒勁眯著眼睛嘮叨:「你們漢人是精明狡猾的,逼我們交出了獵[]槍,哄我們搬進樓房,我們人不多了,再過幾代,或許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如何使鹿,怎麼扎撮羅子了。但明伽是與眾不同的,他不像正統漢人,他討厭陸地的曠大、磅礴和渾厚,他喜歡深林中那些隱秘的、輕靈的,和即將消失的。他有一雙細緻入微的,能發現萬物有靈且美的眼睛。
「而你,我從你的眼睛裡看到的是:錢、名和利。」薩扎嘟嚷著,「你會耽誤他的,但你不在乎,你真是狠心啊!」
裴令宣每年要讀的劇本堆起來有一人之高,他對文字和語言的理解能力絕無問題,他遺憾道:「他知道是我什麼樣子,我沒有欺瞞過他。」
「他在仰望你。人是往高處看的,你把自己擺得那麼高,你一個眼神,他就會為你上刀山下火海啦。他單純直率,你的心腸太硬,你們不合適,你肯放他一馬,就是積德行善了。——我說這話,讓你很煩厭吧?」
薩扎停不住嘴道:「人老了就容易變得討厭,你多擔待點。傳統的男人,無一不是希望配偶真善美,有了風情萬種的,又想要天真良善和柔弱依人的,你瞧,你相處過的那些男人,他們哪個不是希望把你從前者變為後者?所以你受不了他們。這種男人,也包含了明伽,不要小看傳統,那是命和根啊。
「當然,明伽還小,他的未來存在無定數的多種可能性。以後很難講,但現在嘛,現在——你快些回到你的世界去,對你們兩方都好。」
裴令宣烤著火,手心熱得發汗。薩扎走後,帳篷裡鑽來了一條大黑狗,它的肚皮鼓脹下墜,滑溜的皮毛沾著雪粒。昨天依昌介紹過,這是那條獵犬「白痴」的老婆,叫一一,剛懷上第一胎小狗崽子。白痴追隨主人去打獵,懷孕的一一留在營地看家,嗅到這兒最暖和,不請自來地臥倒在他腿邊。
火堆中燃燒的木柴噼啪作響,他舀了一碗喝剩的蘑菇湯餵狗,一一很有禮貌,進食前舔了舔他的手指。
裴令宣思索著薩扎的一番話,呆坐到中午。明伽和獵手們按時回來了,一一興奮地衝出去找她的狗老公。他坐著不動,聆聽著外面滿載而歸的非凡熱鬧,忽然門簾被掀開,明伽抖落一身風雪走到他眼中,驕傲地拎著一隻死去的野兔和他展示道:「這個你總愛吃了。」
這雙細緻入微的眼睛不單能看到萬物的靈與美,還能看出他是挑嘴不是忌口,難怪被恃才傲物的詩人視為無價之寶。要說裴令宣沒有一絲一毫的開心和動容,那是撒謊,為中和壓制心底翻騰的情潮,他說了句很殘忍的話:「我想要它的皮。」
這可難倒明伽了,他學過槍法和馬術,卻沒學過如何完整地扒下動物的皮毛,不過裴令宣頭一回開口跟他要東西,他怎麼拒絕得了,應承道:「好,我試試。」
古樸的鄂倫春族青年不是很想得通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原理,但裴令宣是演員,也許演員不分男女都是要和導演睡覺的,所以他們很快接受了他和明伽是夜裡躺在一張床上抱著睡的關係。看明伽特地給他烤了一隻兔子供他挑肥揀瘦,並撕下豐嫩的兔腿肉撒上香料端給他,他們很是不解道:「為什麼不是你伺候他?」
裴令宣實話實說:「誰叫他只是個沒名氣的小導演,等他變成大導演的那一天,就該我伺候他了。」
小夥們紛紛為明伽加油打氣,等著你逆襲,兄弟!
吃過飯午休,明伽拉著他的手跟他保證道:「不管我能不能成為大導演,我都會一直給你烤兔子。」
裴令宣大笑,笑完了又想哭,但沒哭出來,他提議:「我們去打雪仗吧。」
打雪仗,人越多越好玩兒;營地的男女老少都奮發參與到激烈的遊戲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