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恨入四弦人慾老,夢尋千驛意難通,當時何似莫匆匆(第1/2 頁)
宮人僕婢皆說這個瀟湘公主心高氣傲清冷孤僻,怎麼會和自己的弟弟不清不楚?
我不敢想下去,只是繼續走自己的路。
雖然還沒有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個柏永曦終究是什麼也沒有說,神色如常,好像是第一次見到我,好像從來沒有扮作楚睢的太醫混過來,又遵守了和太子的約定找了我五年一樣,還是再次假扮太醫過來給我治內傷。
我沒有問他為什麼,不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只是看著他那張臉鬥嘴打趣,突然就不想戳破這層紙了。
於是我們就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假裝是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人。
他來給我治傷,估計也是這個太子安排的罷。我微拈著袖口的花絲,撫摩著上面細小的紋路,撇了兩眼這些低眉順眼的僕婢,突然想起來已經有些時日沒有見到紅穗了,就算我在病榻前輾轉反側,也未曾看見她這個貼身大宮女上前來服侍,想必是被我吩咐下去的事情弄的焦頭爛額。
踏出門檻的時候方才驚覺涼意真實的侵襲全身,恍若置身苦寒飛雪百泉凍咽,月掛樹梢,冰露滑葉落,稀稀疏疏的草木旁冷湖寒意濃重,縱然是一身棉錦加身,卻還是莫名發虛。
餘光看見在夜色當中的黃暈,木欄圈起的高長燈籠在身後緩緩點燃,燈芯晃動飛舞,搖擺不定,本以為要滅了,卻在下一刻,焦黑的芯頭重新昂起頭顱。
不知道多久沒有這樣走出來了,算一算也有三週。我緊了緊衣衫,邁步前行,一路上很是安靜,想來整個皇宮的人都在品嚐酒肉佳餚。
三千紅絨平鋪連綿不絕,順著玉砌奢美的臺階垂下流金銀蘇,被遮住的金縷風和金龍沖天在雪白的絨線鑲裹著金絲線中重現。燈火起伏,高高立在兩排,掛在歪斜扭曲的禿枝上。筵席桌布被臻美佳玉點綴,月光閃耀流轉星辰微欹,每走一步人聲都更響一分,到了後面隱約可以看見杯爵交錯。
這副景象,無數心懷叵測小心翼翼藏著狐狸尾巴的人都展開笑顏,打著官腔打著算盤在酒局上碰杯攀談。
我步伐一轉,只聽得頭頂的步搖朱玉碰撞,從拐角的一排樹陰裡走出來,腳下剎那陷入絨暖的毛皮包裹當中,不禁讓我微微頷首。
果真是花了大價錢辦的筵席,這些估摸都是真的皮毛,若是沒有來,倒真真是可惜了這些佳釀。
我大步向前走著,周圍出奇地靜了,原本沒有報多大希望在紅穗的身上,結果看這個樣子竟然是成了。
必要好好賞賜嘉獎紅穗一番才是。
我抬眼望去,一時之間竟是恍惚,燈火千千萬萬首尾相連,在夜色中,在輕盈的風中略略搖晃,燈芯不定。
踏入筵席末端的那刻,來自燈火的光,來自星辰的光,來自嬋娟的光,都被杯爵上鑲嵌的靚石寶玉反射向四面八方,也落到了我的身上,以及和裙裾同樣炫目臻美的珠玉。
視線迷離終究是短暫的,捆紮燈具的木條重影緩緩在焦距當中合攏劃一,輪廓也清明的多了。
我慢吞吞掃過筵席上舉杯亦或者不舉杯之人,歡笑亦或者不歡笑之人,真真假假各懷心思之人,最終皆是以懶得分辨為由,欣欣然收回了目光,跪倒在天子腳下。
“湘兒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是我在表面上和父皇鬧僵後,頭回出現在眾人的面前,我仍然是矜持模樣,行禮以畢施施然拖著滿身寶珠立定站起,知曉身後無數揣摩的眼,心道若要人目有光,那是千萬琉璃也反射不過來的。
禮樂響起,經過我的小插曲之後,安靜一瞬的場合又貌似重新熱絡了起來,鐘鼓齊齊鳴,嘒彼小星三兩成群,兩邊的高樹彩燈連綿,往事千端翻湧如摛錦,不過是鏡花水月,颯風涼意撩撥草紋牽來淡淡思,淡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