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油窗漠漠雨垂垂,秋盡江南草木知(第1/2 頁)
“此時疑點頗多,不若我且命人進宮稟明聖上,詳細核對,必能鑑別真假。”黃鋥請命道,大有就此上馬,一路跑回都城的架勢。
我搖頭制止:“此行路途遙遠,實在太過費事,更加不能就這樣留在粱洲,秘旨不能對外宣揚,到時候耽擱巡防,又要生出不必要的是非來。”
這要是貿然跑回去問,別說馬要跑死多少匹,事情能不能成還兩說。
黃鋥也不是什麼大官,查這個事情還要透過皇上。父皇本來就和我撕破了臉,我是不要緊,可再叫他去惹得一身騷,黃大人這樣忠誠之士,如果因為我耽擱了他的前程,叫我怎麼過意得去。
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於複雜,我到現在竟然什麼證據都找不到。
明明知道肯定有一方在撒謊,肯定有問題,卻怎麼也找不到辦法來證明。
我如今連第一步都邁不出去,怎麼成今後的大事?我怎麼做?我該怎麼做?
現在我只能幹坐在這裡,什麼主意也沒有,火燒眉毛了還只能在這裡等著。
黃鋥滿面焦慮,望望周明世,又望望外頭,全然坐不住的樣子,最後還往嘴裡灌了幾大口茶水。
柏永曦則是滿不在乎,看樣子是認準姜州牧是個騙子,看得我直想和他對罵一頓了事。
周明世一直在沉思,最後開了口:“既然不可久逗留於此,也不可回宮核對,許州就在旁邊,不若我等先行前往許州,尋刺史問清楚,如此便可知他是否撒謊了。”
我點點頭,雖然知道他言之有理,但也並無法決定下來。
如若銀兩不在許州,那姜州牧說謊就坐實了,可是要是不在,那麼這個事情又要更復雜,耽擱更多時間了。
我不敢賭,也不容我賭。
如果我留在這裡,派人前去詢問是否更加穩妥?
不行,我得親自去,我沒有辦法相信任何人,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來自於我不利的一方,甚至被姜州牧收買。
想著,姜州牧已經從外頭進來了,後面跟著個低頭的老僕人。
找來個僕人並不是困難的事情,我死死盯住那個老僕,眼皮突突地跳。
只見那個僕人一步三晃,顫顫巍巍地跪下,寬大的衣襬掉在地上,灰土的顏色和陰沉的色彩糾纏不清,撕咬出陽光裡的白沫,隨著窗外雲層的變幻向我撲面而來,越來越亮,也越來越暗。
“你……你抬起頭來。”我小心翼翼道,心跳在耳邊打鼓,在胸口橫衝直撞。
那老僕人依言抬頭。晃盪的衣領,粗麻的布料,皺紋堆壘的面,然後是老眼昏花,駝背彎腰。
他的全部面貌撞進了我的眼眶。
心臟瞬時停下了橫衝直撞,腳下踏著的一方土地中,冰冷竄進我的裙襬,竄進我的衣袖,攀上四肢,滲入五臟六腑。冷水從天落,滿池凍死魚。
瓷碗千千碎,殘片萬萬飛。
手腳冰涼的我徒然聽見旁邊東西碎裂,清脆得讓我打了個哆嗦,回過頭去,卻見是一直吊兒郎當的柏永曦。
他卻是此時站著,半張著嘴,死死盯著地上的老僕,用盡了全身力氣睜著眼睛,雙手撐著桌,呼吸急得似乎下刻就要窒息。
柏永曦面前的地上,赫然是被打碎的小杯,裡面的殘茶流淌了滿地,蜿蜒浸溼了他鞋頭的一角。
他渾然不覺。
“柏永曦?”我感覺自己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出聲問。
我能看見的,就是他在發抖,抖得很厲害,那雙眼睛裡除了驚恐,再也沒有第二種多餘的情緒。
那樣刻骨銘心的神色,我想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一張假臉上,竟然也會出現這樣純粹,這樣深入骨髓的,真實到不能夠再真實的情感。
本是假的,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