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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以橋如此用力地想著,彷彿要說服自己,他跟他的父親不一樣。宋以橋擁有愛的能力。
雜貨店的門開啟,熱熱的暖氣撲面而來。
宋以橋如夢初醒般恢復神智,來回打量雜貨店的陳設。
絢爛耀眼的千禧年裝修風格,雜亂滿溢的貨架,櫃檯後坐著一個失去整條左臂的店主。
「要點什麼?」店主問。
「有沒有貓糧?」
「左邊倒數第二排的架子上。」
宋以橋把貓放到地上,朝過道深處走去。
背後的店主從櫃檯邊探出頭,幸災樂禍地大聲嚷嚷:「兄弟,怎麼苦著張臉,遇上什麼事了嗎?」
宋以橋竟不覺得被冒犯,甚至提了提嘴角,平靜道:「我的父親說,我的命是他的。如果他能把我養到讀大學,那他也能把我殺死。
「他才剛從醫院出來而已,揮著廚房的刀也只打算威脅。可我的母親衝上來想攔住他,刀鋒離她的肩膀那麼近。」
宋以橋將貓糧丟到櫃檯上,左手食指和拇指比了個長度,語調輕巧:「我幫她擋了一下,劃到的傷口不深,可惜不走運,手臂砸到櫃角,骨折了。」
「那你可真夠倒黴的。」店主聳了聳畸形的左肩,混不吝地咧嘴,「說出來是不是好點兒了?別悶著嘛,我們這種人呢,多少得有點娛樂精神。」
宋以橋也跟著笑。
店主結帳,目光不經意經過宋以橋的左手,問,「你是音樂學院的學生?」
「嗯。」
「如果你以後要用錄音棚的話,來找我。」
又過了許多年,章懷一讀完醫學博士回國,找宋以橋見面。
他們約在一家咖啡館碰頭。
那天章懷一睡過頭,遲了個大到,穿著短袖褲衩人字拖,騎上共享單車就往約定地點一路狂奔。
他停好車,汗流浹背地朝店裡趕,不巧撞到一位面貌姣好的男士。
章懷一趕緊扶了人一把,又發現對方眼睛通紅,看樣子快哭了。章懷一正納悶兒呢,抬頭一瞧,宋以橋正坐在窗邊,如沐春風般笑著朝他招手。
正值盛夏,咖啡店裡空調很足。
章懷一坐到宋以橋對面,瞅見桌上涼著兩杯沒人喝的咖啡。
「前邊兒約了人吶?」章懷一問。
「沒,湊巧遇上的。」
「湊巧遇上……」章懷一品咂著剛剛那位男士的表情,「還是湊巧分了個手?」
宋以橋輕哂:「都是。」
章懷一給自己點了杯珍珠奶茶,問:「這次出什麼問題啦?」
「老問題。」宋以橋用勺子攪動咖啡,「他們都覺得我不夠愛他們。」
「以橋,我知道你不想變成你父親那樣的控制狂。可是親密關係天生帶有獨佔欲,這是可以被接受——」
「你知道嗎,我偶爾也有這樣的念頭。」宋以橋打斷,「想要對方只看著我,聽我的話,想讓對方拋下工作來迎合我……就像我曾經為你寫過的鼓譜那樣。」
章懷一不聲不響地聽他說下去。
「愛太沉重了,我不願意這樣。」宋以橋輕輕搖頭,彎起嘴角,「所以我什麼都不問他們要,付出的那個人只有我就可以了。」
「你這是矯枉過正。」章懷一指了指他,「也沒有交出真心。」
一桌情侶挽著手離開咖啡店。
宋以橋支起雙臂,下巴搭在十指相交的手背上,興致缺缺地掃過小情侶黏糊糊的模樣。他並不憧憬戀愛,對章懷一的話不以為然。
章懷一吸完杯子裡最後一粒珍珠,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說:「哎,別怪我沒提醒你,你爸新開的那家公司,是不是利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