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 再遊萬壽寺(第1/3 頁)
道光十七年春,因道光出京拜謁西陵,並前往丫髻山上香之故,阮元被選為留京辦事大臣,同惇親王綿愷、大學士長齡、吏部尚書湯金釗一同輪宿紫禁城,辦理京城一切事務。各人在京辦事,一般是每日留一人值宿宮禁,其餘時間若是沒有要務,則依然頗為清閒。這日阮元眼看輪值已畢,下一次要等到三日之後,宮禁之中也沒有要緊事亟需辦理,便即獨自前往萬壽寺,偶行茶隱之樂。
萬壽寺中住持見了阮元大駕光臨,自然也是欣喜萬分,當即將阮元引入了寺中。聽住持說起,如今萬壽寺中香客遊賞最多之處,便是山後的七松環抱,住持自也主動相邀,帶著阮元來到了後山,一睹七松之狀。眼看面前七松蒼翠如故,不覺近五十年過去,每棵松樹也都比當年粗壯了一圈不止,阮元亦自嘆服,便即向主持借了筆墨,一時揮毫而下:
似此招提境,何殊隱竹林。
重來清遠地,陶寫樂哀心。
計我分衰壯,一身成古今。
風前七松樹,還作老龍吟。
“七人分坐七松樹……”阮元看著眼前七松,不由得回憶起了乾隆五十七年那個下午,當時弘旿、嘉慶等人邀自己前往萬壽寺一會,但弘旿、嘉慶、永瑆三人前往後山言事,七松之下,就只剩鐵保、那彥成、劉鳳誥和自己等七人。鐵保眼見七人七松之景,便即作詩一首,書於摺扇之上。不想此次重見七松,卻已是四十五年之後,昔日同來萬壽寺的恩師同學,嘉慶兄弟,均已不在人世,能夠重見七松之景的昔日故人,就只有自己一人了。
也正是那個下午,孫星衍前來告知自己阮荃重病之事,此後自己便是骨肉分離,夫妻陰陽相隔。數年之後,自己和孔璐華喜結連理,可如今就連孔璐華也已經不在人世,當年尚是少女的劉文如,這時也已經度過了自己六旬生日,早已白髮蒼蒼,不復昔日容顏……
“阮相國,那是四十五年之前,您來過一次萬壽寺,當日之事,我倒是還記得一些。”住持也向阮元嘆道:“阮相國或許不知,蓮伐老師祖當年見了阮相國,雖眼見相國因家事匆匆離去,卻早已將相國氣度牢記於心。後來參禪之餘,也經常同師祖、師父他們言及,相國是有福之人,更兼胸中才學氣度,當世少有,若是皇恩浩蕩,相國自可成一番功業。他老人家真是一語成讖啊?”
“是嗎,整整四十五年了啊……”阮元也向住持嘆道:“前幾日我主持上丁祭禮,在國子監住宿多日,閒暇之際,便即看了看國子監中那進士題名碑。乾隆五十四年這一科,到了今日,也就只有我一人尚在了,當日之人,都已經……”說到這裡,阮元卻忽然發現,眼前住持亦是白鬚拂動,回想他方才之言,那麼昔年萬壽寺之會,尚在之人當是二人,便也向住持問道:“方丈方才說起萬壽寺舊事,難道方丈當日也……”
“哈哈,實不相瞞,當年萬壽寺的住持蓮伐方丈,是貧僧的五世師祖了,相國那日來寺中之時,為相國奉茶的小沙彌,其中有一位就是貧僧啊?貧僧當年不過十八歲,如今也六十三了。”住持聽著阮元之言,知他已經聯想到了自己,便即向阮元笑道:“怎麼,阮相國,貧僧這個故人,相國可願意認下啊?”
“哈哈,那卻是我眼拙,卻沒能認出方丈啊。”阮元也不禁陪笑道。
“不過,不管怎麼說,貧僧過了四十五年,還能同相國重逢,這也是緣分啊?其實貧僧看相國神貌,也知道相國是高壽之人。”住持也向阮元道:“相國樣貌,便是清雅安靜之狀,絕非驕奢淫慾之徒,想來相國心境卻也豁達,不為外事所憂勞,所以相國為官幾五十年,卻還能如此精神矍鑠,不似古稀之人。說起來,釋家從來尚清靜,黜浮華,相國的樣子,倒是像個天生的學佛之人,只是貧僧卻不知道,為何其他名寺的方丈,都說相國不尚釋老,唯論經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