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劉鳳誥的掙扎(下)(第1/3 頁)
可兩年前的一天,自己去九州清晏向嘉慶彙報《高宗實錄的進展狀況,出園之時,卻遇上了在圓明園當差的鄂羅哩。鄂羅哩素來聽聞劉鳳誥頗有學識,便和他客氣了幾句,劉鳳誥便也相答。兩人談了一會兒,鄂羅哩卻忽然對劉鳳誥感嘆道:“劉侍郎,老奴雖然沒什麼文化,可見過的翰林詹事、各部大臣也不少了,誰有學問,誰沒學問,老奴還是看得出來的,侍郎是個有真學問的人啊。只是可惜,當年侍郎拿了二等第一的翰詹大考,老奴是有印象的,原本王中堂他們擬的名次,侍郎是一等的第一名啊。”
當時劉鳳誥也升了侍郎,已經和阮元同品,所以聽了這話,一時也沒在意,可事後歸家之時,卻也隱隱多了些心思,若是當時乾隆沒有再行更改名次,而是直接讓自己做一等第一,後面自己的人生,會不會和阮元交換過來呢?只是那是他也清楚,即便二人生涯對換,自己如今多半也只是二品,更何況一年以後,嘉慶又因他編修實錄有功,給他加了太子少保,地位更在一般侍郎之上,是以這種念頭,便也漸漸在心中消散了下去。
然而這年春天,嘉慶卻意外放了自己浙江學政,這時回想起來,劉鳳誥心中也不免有些失落,原本想著自己吏部侍郎做得盡職盡責,又加了太子少保,想來下一步當是晉升尚書,可在這個時候外放,難道是嘉慶已經準備疏遠於他?不過即便有這種想法,劉鳳誥當時也沒在意,但直到他進入撫院與阮元相會,從孔璐華的風姿綽約,到阮家的美食兼備大江南北,再到王得祿,到監臨、周兆基……一件又一件意外之事,竟然如同小刀一般,無時不在刺痛著自己的內心,讓自己這幾個月來,竟如身上壓了一座巨山一般,一口氣都喘不過來。
太子少保,清時多稱“宮保”,是隋唐之時便已設立的古官,本是侍奉太子的高階官員,隋唐便有正二品之位,但由於後世朝代太子經常空置,甚至到了清朝,中後期直接不立太子,東宮官職遂失去了原本意義,只作為榮譽性的加銜。但即便如此,由於太子少保一職本是古官,有此加銜,官員地位也便會更加尊崇,清時官員自書官職,太子少保之名需在侍郎、巡撫之上,即便官員升任尚書,乃至部分大學士,如依然保留宮保頭銜,自書官稱也是宮保在前,尚書在後。故而對於這時的劉鳳誥而言,有了太子少保之銜,他地位便應在阮元之上,更非周兆基能比。可這時他卻只得先為阮元做候補,又為周兆基做輔官,劉鳳誥心中,又如何能得平復?一時抑鬱之下,心中也不覺念道:
“阮元啊阮元,這是為什麼啊,為什麼衍聖公府的千金是你的,那天下獨一份的美饌佳餚是你的,杭州的武官個個對你畢恭畢敬,杭州的讀書人,個個視你如若神明,而我……我就只能在鄉試之事上,給你做候補啊?現在……現在就連周兆基,都騎到了我頭上,這……”
不知不覺間,自己竟也有了另一番念頭,若當年乾隆沒有更改名次,那該多好?那樣自己便會平步青雲,便會與孔家聯姻,夫妻美滿,便會著書立說,桃李滿天下,也會巡撫一方,到時候自己不僅養廉充足,再不為衣食起居之事擔憂,也自然可以成為一方青天,杭州百姓百年之後,仍會對自己這個“劉中丞”讚譽有加,若自己的一生是阮元這般順遂,那自己這輩子也不枉了……
“為什麼,難道,就只是高宗皇帝那一念嗎……”劉鳳誥和阮元在翰林之時也算要好,萬壽寺之會,二人也曾一併而行。可那之後不久,阮元便即離開了京城,除了嘉慶四年,十六年裡二人倒有十五年未見一面,阮元在京城之外做了什麼,其實他所知不過十之一二罷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時的劉鳳誥,看著樓上“阮元”的影子,心中生出的,只有無盡的自卑、失落、不甘,乃至……憤恨……
“我……本來就不該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