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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解釋完,看段淮的反應。
段淮沉默了會兒,表情很平靜,像是在法庭上不能撒謊、只能稱述事實的罪犯,平鋪直敘的語氣,「溫妍,我不知道這些……」
頓了頓,他輕聲地道,「我沒讀過大學。」
甚至,他連初中學歷也沒有。他初二就跑到北城來討生活了,家裡沒人管,他那個時候也太小,不知道念書的重要性,只是覺得討厭學校,討厭那個天空總是灰濛濛的小鎮,討厭那些嘲諷或是同情的眼神。
他以前沒有想過這個,比起他的同學,他其實過得很不錯。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賺的錢能養活自己,也有自己的積蓄,搖滾這個圈子,也沒人拿學歷低當回事。
但是溫妍不一樣,她不是他們那個小圈子的。
她有體面的職業,有正常的交際圈,她的成長經歷和生活環境,與他的截然不同。他們之間的差距猶如一道鴻溝。
他從來沒有自卑過,哪怕是那段最難熬的日子,可偏偏在喜歡的人面前,他拿不出任何對她有意義的東西。他在圈子裡的一切,榮譽、才華……這一切,對於溫妍,都不具備任何意義。
第29章
溫妍再遲鈍,也能明顯地感覺到,段淮現在的狀態是不對的。
在她心裡,從來沒覺得小孩子因為家裡的原因輟學,是件多不體面的事,如果說一定要有人來承擔這個錯誤,那也應該是大人,而不是當時年幼的段淮。
但很顯然,段淮覺得這是他的錯,或者說,他因此而感到自卑。
這個認識在心裡成形後,溫妍只覺得很心疼,既心疼現在她面前這個用平鋪直敘的語氣,如同坦白罪行一樣,說自己沒有念過大學的段淮,又心疼那個沒有大人管、沒有書可以讀的小孩兒。
也因為這些情緒,她的語氣變得格外的溫柔,在安靜的休息間裡,顯得輕軟,如情人間絮絮輕語般。
「段淮,每個人都會有自己擅長的領域,也會有自己欠缺的東西,沒有人能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某種程度上來說,在大學以前,我們接受的一切教育,都可以算作通識教育。我們透過前人的總結、師長的授業,去初步瞭解各個領域的知識,但本質上,那些學習,只能算作淺嘗輒止。哪怕進入大學,很多人也沒有那麼快地找到自己的方向。教育的目的,不在於把人按照學歷,分成三六九等,而在於幫助我們,找到自己的方向和領域。而這一點,你已經做到了,對不對?」
段淮抬眸,安靜地聽著,聲音很輕,「溫妍。」
溫妍抬起眼,望向他的眉眼處,目光溫柔。
「你剛剛說,教育不會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但其實,還是會的吧。」段淮氣息略沉,面容冷靜地剖析著自己,「比如我,我沒有念過大學,甚至沒有唸完初中,如果有人因為這些貶低我,我的反應無非兩種,鄙夷和憤怒。」
段淮面無表情地將自己最醜陋的那部分,撕開來給溫妍看,「我可能會告訴他,我一個月能賺多少,一次演出可以拿多少,所以唸了大學又怎麼樣。這是我反擊的方式,我永遠也沒法像你那樣平和體面地說出那番話,甚至在你告訴我之前,我不會有這樣的認知。溫妍,我就是這麼糟糕的人。」
溫妍抿唇,「你覺得自己很糟糕?」
段淮沉默了幾秒,「和你相比,我的確很糟糕。」
「段淮,人們不能要求受害者,必須體面而完美地反擊。受到傷害的人,出於保護自己的本能,做出的任何反應,都是正當且有理由的,連法律都賦予我們正當防衛的權利。你因為這一點,就斷定自己很糟糕,是很片面的想法。糟糕的不是反擊的你,是僅僅因為學歷就定義你、貶低你的人。」溫妍神情認真地說,而後問,「你知道在我心裡,你是什麼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