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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燕鷗渾身上下難受得又睡不著,只能哀哀地睜著眼,看著窗外初秋的月亮。
今晚的月牙兒很亮,彎彎的一道上飄著些雲,像是勾住了一層淺淺的薄紗。
燕鷗看著月亮出神,想起上次出門其實也就不過是一週之前,但是卻漫長得像是度過了一個世紀。
好想出去。他輕輕抓住了身下的床單。
他想起了自己前不久才跟老趙說,自己不想留下遺憾,他希望剩下的日子想要儘可能圓滿,但他又看著病房裡另外兩個似乎被永久定格住的身體,想起這段時間幾乎要被抽乾了的痛苦和煎熬,忽然一陣恐懼漫上了胸口——
自己真的要這樣痛苦地在病床上度過剩下的日子了嗎?
他想起了自己的旅行清單上,還有很多地方沒來得及打卡,想到還有很多必須要跟季南風做的事情沒來得及做,想起自己唸叨了很多年也沒有機會拍成的北極燕鷗,淚水瞬間決堤一般湧出了眼眶。
那一刻,一個任性卻又堅決的念頭從他的胸口燃起,宛如落入荒原的一粒星火,只在頃刻間燃燒成了一片沸騰的火海——
不想治了。
哪怕腫瘤會快速復發轉移,哪怕壽命會減半打折,他真的不想再這樣無意義地延續自己的生命了。
他想出走,旅行,攝影,和愛的人相擁,然後再平平淡淡地死去。
——飛鳥寧可在旅途中墜亡,也不能被折斷翅膀無法飛行。
第28章 秋月星華28
事實證明, 做決定的時候千萬不能拖延,否則就會像當初沒能跟季南風說出口的分手,錯過了那突如其來的勇氣, 就很難再找到開口的機會。
燕鷗半夜裡被疼痛和難受折磨得幾度崩潰, 心想著等第二天季南風醒來, 第一時間就要跟他說清自己的想法,告訴他自己不治了、現在就收拾行李準備旅行。
但臨近凌晨時分, 燕鷗還是在極度的疲睏下失去了意識, 也許是睡著了,也許是陷入了短暫的昏迷, 他只知道自己睜開眼的時候, 陽光正正好落在自己的床頭, 季南風依舊守在他的床邊。
他猶豫了一下,本想開口就提放棄化療的事情,但季南風卻先開了口, 說:「崽崽這一覺睡得時間挺長的, 感覺狀態越來越好了,我問了醫生, 第一次會比較難受,後面就能慢慢適應了。」
燕鷗張了張嘴, 說到口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自己就這樣決定放棄治療, 對於季南風來說,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些?
季南風說:「我昨天找很多病人家屬聊了天, 有一個小妹妹本來預估只有兩年生存期, 但是經過規律的化療放療之後, 現在已經是第五年了。」
燕鷗聽了,心裡更難受了——他完全理解季南風心裡的期待。如果可以的話, 他怎麼會不想活得更久、在季南風身邊待更長的時間呢?
但那真的有意義嗎?燕鷗難受地想,活得開心和活得長久,到底哪一個更重要?
想說的太多,反而無從說起。燕鷗沒作聲,悄悄轉過身抱住季南風的胳膊,許久,才小心翼翼嘆了口氣。
看出他情緒不高,季南風俯身摸了摸他的腦袋,也擔憂道:「還是燒得厲害,白細胞總是上不去,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解決辦法。」
升白針打了全身疼,不打又更危險,燕鷗想了想,整個人煩躁得都快要爆炸了。
又是被各種糟糕反應挾持的一天,但比起前幾天的崩潰呻|吟、歇斯底里,這次的燕鷗卻安靜得有些不對勁——他一聲不吭地咬牙熬過疼痛、再一聲不吭地爬起來吐、一聲不吭地躺回季南風的懷裡,一聲不吭地睜著眼睛放空……這完全不像是情況有什麼好轉,反而更像是難受到有些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