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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全城都在慶祝瑞雪兆豐年,煙花聲幾乎蓋過了一切雜聲,更別提賀川那句低聲的、近似表白的話。可賀川並不難過,也並不驚訝,因為他那些話就是瞄準這樣一個時機說的,並不指望被任何人聽到。
醫生見他預設,沮喪地喝了口水,「聽起來是一個遺憾的冬天。」
「是有點。」賀川逐漸從淺睡中甦醒,輕聲說,「但也沒那麼遺憾。」
王醫生問:「就沒想過好好在一起嗎?」
賀川搖搖頭。
江汀的世界是暖色和瑞雪,賀川的家庭是冷色和鮮血。太過衝突的底色碰撞,沒可能的。
如此冷漠的賀川才是常態,但其實還有許多更肉麻的劇情,他未能訴諸口。比如年夜他除了吃飯外還和江汀一起去了趟溫泉,兩個人赤裸裸地在水池中泡著,抱著沉到水底睜眼看天,直到快喘不過氣才互相拉著浮上來,趴在岸邊來一場單純的、大面積的擁抱。
賀川也沒提自己從那以後為何很少玩海。是因為有幸與江汀見過被水池折射過的、霧濛濛的煙花,以後再見到別的浪漫都會覺得稍遜那麼一籌。
隨後的很多次治療中,圍繞這個人賀川又跟她聊了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關於遺憾。
有一次,王醫生問他,為什麼有這麼多遺憾卻無法得到解決。賀川很苦澀地想,他每一次都在努力挽救,可每一次都在搞砸。
當初被賀光打進醫院,他住不起只好回家,江汀哭著找他說自己馬上要搬家時,他也只敢說恭喜,因為遠離他確實是件值得恭喜的事情。沒多久後,賀光就把他鎖進密不透風的小屋裡,不讓開燈,也不給吃的,賀川花盡了手段也沒辦法傳出資訊,直到晚上賀光回家後才有機會破門。
也就是那天江汀告訴他有海市蜃樓,但等賀川逃出去時,無論是江汀還是海市蜃樓都已經消失不見。這件事,包括千千萬萬個在平安里的日子,都被賀川簡化成再精煉不過的格言:逃出去,見江汀。
近兩年賀川很少再跟王醫生提起過江汀,直到這次主動說「幻覺」。
賀川應醫生的要求,事無巨細地介紹了自己領養小貓的經過以及那幾次詭異的幻聽,但隱去了他們打字聊天的部分:「具體情況就是這樣,還需要做別的檢查嗎。還是說,您打算一直問下去?」
王醫生深知賀川是個很難搞的患者,不能讓他覺得無聊或不耐煩,否則診療很難再繼續進行——這頗有前車之鑑。
她邀請賀川去隔壁器械室,將管道貼在頭皮上,囑咐道:「先半躺吧,然後閉上眼睛,深呼吸,等一分鐘就好。」
微弱的電流聲在病房中蔓延,賀川沒有表現出半分不適或緊張。
一分鐘後,王醫生拿著記錄好的資料曲線進來,讓賀川坐到沙發上。
王醫生看著熱乎的報告,眉心擰成小小的結。
賀川居然在開玩笑:「有什麼話就說,你這個表情會讓我覺得自己得了不治之症。」
喜怒不形於色是一位心理醫生的良好素養,王醫生自信並沒做出什麼不合適表情,專業地瀏覽完報告說:「你放心,除了面板依賴部分資料略有波動外,其他地方沒有任何問題。」
賀川不宜察覺地鬆口氣。
王醫生滾動滑鼠,瀏覽者歷史資料:「當然,還有興奮指數及影象處理量資料波動比以前大一點,但都在正常範圍內。」
賀川知道這是反應人類情緒和心理狀態的指標之一,沒表現出太大驚訝,淡淡地「哦」了聲。
王醫生從電腦螢幕轉向賀川,求證道:「所以,我想請你確認那些聲音,是否是真的『幻覺』。或者說,你確定聲音的主人不在你身邊嗎?」
「他——」賀川下意識想說「不在」,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