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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情曾經在小音樂廳聽見過其他人練習,彼時他只覺得對方的小提琴沒有終點地重複著那四個固定低音,聽得他太陽穴都突突跳起來,一陣陣感到頭疼。
可或許是大提琴的音色足夠醇厚又不至於沉悶,在鍾情反應過來這是同一首曲子之後,忽地便在心裡產生某種難以言喻的虔誠。
這樣的情感不像悸動,不好用青春期荷爾蒙的分泌去解釋。
它更像是發自靈魂的共振,從深層的,不受束縛的介質中萌生。
一時間,鍾情根本搞不懂該把這樣沉重的情感存放在哪裡,他陷入了冗長且沒有邊際的深思,只能跟隨著琴音,茫然來到秦思意身後。
「鍾情。」早有預感似的,對方驀地在他站定的一刻回過了頭。
琴聲頓止,剩下幻聽一般秦思意念出的名字,合著他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在鍾情耳畔迴響。
後者神思恍惚地去撫他的眉眼,像對待一尊亟待描摹的神像,小心翼翼勾畫出每一寸細節。
瀆神的罪惡與迷戀交織,滋養出晦澀而沉重的愛,鍾情許久才將手從對方臉側收回來,懵懂地輕問:「學長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我在等你。」
——我在等你。
神向他的信徒給出了最不可抗拒的答案。
——
直到夜裡,鍾情也沒有弄懂,秦思意究竟是否該算作答非所問。
即便他全盤接受了對方的回答,可無論是誰都知道,鍾情的提問,不會僅停留在字面上。
從一開始就答應了陪他練習的秦思意,怎麼可能因為其他的理由出現在那裡。
鍾情想知道的,似乎是對方永遠也解答不了的。
而通常,人們會將其稱之為命運。
十二點過後,先前的雲團終於壓在了斯特蘭德的屋頂上,瓢潑帶來一場雨,敲打著窗戶將鍾情吵醒了。
秦思意很沉地睡著,窗簾沒有拉上,雨滴透過玻璃,在他身上映出流動的影子。
鍾情睡不著,從櫃子裡把畫架拿出來,斜對著窗戶,認真地去描繪睡夢中的少年。
窗外的楓樹在夏季色彩尋常,與庭院裡的其他樹木一起,連成蔥鬱的一整片綠。
這樣的構築只會在白天顯現出足夠豐富的層次,到了陰雨的夜裡,就變成黑壓壓的霧氣,飄忽地在窗外徘徊。
秦思意睡得安靜,極少翻身,也不發出夢囈。
他總是愛將自己蜷起來,右手緊緊護在身前,倒是左手邀請似的虛握在床邊。
這天夜裡,他的眉心是淺淺蹙著的。
有雨滴碰巧從玻璃上滑下,在他的臉側投射出垂淚一般的影子。
鍾情的筆觸格外輕,落出近似消弭前的縹緲。
他用這樣的力度去畫對方的眼睛,畫對方的脖頸,畫對方t恤上褶皺層疊的陰影。
等到那支炭筆量出對方腰線的轉角,這才驟然加重,摹畫起秦思意豐潤□□的臀。
夜色蓋過少年起伏優美的線條,平添誕生於自然的灰調,它織成彌蒙的薄紗,半遮半掩地輕籠。
秦思意修長漂亮的小腿便在婆娑樹影下交疊,矛盾地展示出矜持的流麗。
鍾情忽而想起很久之前的某個晚上。
對方坐在教堂外的長椅上,穿著未過膝的西褲,以及剛到小腿的黑色中襪。
燭火從教堂的花窗裡照出來,搖搖晃晃。
他走上前,問秦思意為什麼不進去。
對方就將小腿伸出來,一點點抵近,笑盈盈解答到:「不可以這樣進去。」
鍾情那時沒有仔細聽,也顧不上再多問一句,他低著頭,發現對方細白的面板被光影映成了暖調的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