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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過信了嗎?」
周洋搖頭。
「無所謂。反正到頭來她一心想要護著的人是何威廉。」
所謂當局者迷。連周洋都知道若是季夏有意護何威廉那就不會有這封信了,她分明是在意這兩個男人。就這點而言秦少莊是佔據上風,不過此刻他似乎還沒意識到這點。
車子經祥鳳樓的時候他正好看見元承文下車,匆匆一瞥,剛好看到旁邊那輛傅府的汽車。倒後鏡中,元承文倚在戲樓門口的欄杆上點了一根煙,煢煢孑立於寒風中。他一會兒看樓內,一會又看向他來時的路,煙就夾在他的右手食指於中指間,他昂頭狠狠地抽了一口煙,然後吐了一口煙霧,湮滅手上的煙走向戲樓內。
有那麼一瞬間秦少莊忽然覺得元承文很熟悉,就像多年前某一日的自己。他想起那日在總統府裡看到他姐姐,心頭忽然一顫。
「秦帥……」周洋見他臉色不對對勁。
「來了北平這麼幾日,奉天有來訊息嗎?」秦少莊收緊他的大衣,雙手插在口袋裡,剛好握到一串鑰匙——周家鑰匙。
「今天早上收到電報,老督軍讓你今晚給他回電。」
「就這樣?」秦少莊問。
「就這樣。」周洋以為他問的是公事。看到他略帶失落的神情又回了一句,「四小姐昨天來電問你什麼時候能回去。」
「確定是阿喻問的?」
「話是四小姐說的。」
秦少莊的臉又沉了幾分,安靜了一會兒回了一句,「快了。」然後直到車子駛進東交民巷。
安靜的戲樓其實有些恐怖,往日裡熱鬧慣了地方一下子安靜下來就像抽了氣的病人,更像烈火烹油後的淒涼,一片死寂。今天祥鳳樓不開戲,戲樓裡除了幾個打掃的也沒什麼人影。
祥鳳樓的戲臺是開了天井的,這會日光正好照進來,與周遭下了窗戶的黑漆漆地方有些格格不入。元承文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傅樾桐坐在他往日的地方——前排中間位置。從後面看過去,他的左手搭在右手手背上,左手中指和食指在輕輕拍著右手手背,打著節奏。
這樣的場景令他想起了他們第一次在祥鳳樓見面的時候。
「你來了。」傅樾桐今天穿著一件長衫,外面罩著一件福字錦緞馬甲襖。
元承文就著他旁邊坐下,一同望著前方光亮的舞臺。「你們的計劃成功了。美國外使今天一早派人過府商議後事,情況不算好。」
「是我們。」傅樾桐笑著更正。元承文微怔,他理解不了傅樾桐的心思。他一個前朝貝勒怎麼就背棄他的父親,轉投李先生。他理解不了傅樾桐,他更理解不了自己當初怎麼就心甘情願,不清不楚地幫他們。
「我跟你們不是同路人,我只是為了我姐。」
傅樾桐笑笑。他想起那日他在總統府的宴會見到元承文,在角落裡看著他姐姐承受著其他幾位夫人的冷言冷語。當時他所有的情緒都藏在他的拳頭裡,像一個隨時會爆炸的手榴彈。傅樾桐當時一邊遠遠地聽著她們的奚落,一邊觀察著元承文。他靠著角落裡的石柱借力,昂著頭但傅樾桐還是看得出他眼角有淚。
他會料到元承文幫自己不是因為什麼國家大義,純粹是因為人性的愛與恨。元承文一廂情願地以為他姐姐的不幸是因為他父親和總統造成。
但他不明白,若非真的愛了,以他姐姐的身份如何會在總統府裡忍受這些冷言冷語,不是忍氣吞聲,而是她把那個男人真的當丈夫了。孟婉君曾經說過,「若有一天你真的要娶別人,我定不會讓你為難。只是啊,千萬別丟下我。」那時她當自己是被金屋藏嬌了,才說出這麼卑微的話。其實,道理一樣。
「不管出發點如何,你到底是做了一件為國為民的事。」傅樾桐嚴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