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新的挑戰(第1/3 頁)
向翊的指腹還沾著糖畫的焦香,御花園的玉蘭卻在一夜間落盡了。
我趴在琉璃窗欞上數著宮道上疾馳的馬車,第五輛藥車碾過青磚時,車轍裡滲出的紫黑色汁液在朝陽下泛著詭異的光。
“王妃該喝藥了。”春桃捧著纏枝蓮紋碗的手在抖,碗底沉澱的硃砂像凝固的血。
我忽然想起半月前嶺南進貢的那筐荔枝,剝開冰裂紋瓷碗裡最後一顆時,果肉裡蜿蜒的白色絲線像極了太醫院呈報的疫脈圖。
向翊下朝時斗篷沾滿艾草灰,鎏金蹀躞帶勒得他腰身越發清瘦。
我故意把涼透的杏仁茶喂到他唇邊:“工部那幫老頭子又拿‘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說事?”他喉結滾動著嚥下茶湯,袖中露出的奏摺邊角沾著幾點深褐——是浸過藥汁的血書。
暮色漫過飛簷時,我們在紫宸殿前撞見三公的儀仗。
老太傅的犀角笏板直指我眉心:“婦人安知社稷!”我踮腳摘下向翊髮間沾的柳絮,轉身衝著丹墀輕笑:“那諸位可知患者咳血當用幾錢石膏?潰爛的瘡口要用什麼濃度的鹽水沖洗?”
雨前的悶雷滾過琉璃瓦,向翊突然在御前解下螭紋銅符。
金磚地上跪著的影子與那年雪地裡替我暖腳的少年重疊,他嗓音裡沉著北境風沙磨礪過的堅定:“臣請以賢王府為癘人所,三日內若控不住疫情,自請除爵。”
回府的馬車上,我掀開向翊特意換的靛藍車簾。
朱雀街角賣香囊的老漢正往草把上插新的糖畫,這次是昂首的雄雞,雞喙卻精準地指向城西義莊。
向翊忽然攥緊我的手,掌心的薄繭摩挲著那粒越發滾燙的珍珠:“瑤兒,你縫口罩時用的金線...”
“是從你舊朝服上拆的。”我笑著咬開顆薄荷糖,清冽的涼意蓋過車外飄來的腐味,“橫豎那些蟒紋禮服重得要命,不如改成防護服的束腰。”他眼底的陰雲被這話吹散些許,俯身替我係絹帕時,鼻尖蹭過我耳垂上搖晃的珍珠墜子。
我們在戌時撞開賢王府塵封的西跨院。
二十口青釉大缸盛滿新熬的藥汁,蒸騰的水霧裡浮動著硫磺與蒼朮的氣息。
向翊執意要試新裁的棉紗口罩,繫帶卻在他後頸打了個死結。
我湊近解繩結時,聽見他埋在布料裡的悶笑:“若真染了病,王妃可願與我隔窗對弈?”
子時的梆子驚飛棲在藥棚頂的烏鴉,我蹲在廊下清點剛到的石灰。
向翊提著風燈過來時,燈罩上暈開的水痕不知是霧還是淚:“戶部扣下了三車柴胡,說是要優先供給南書房。”我抓起把石灰撒向牆根亂竄的老鼠,看它們在月光下炸成團團白煙:“不妨事,明日你派人去東市收五百斤老薑,就說本王妃要研製新的蔻丹。”
暴雨是在第三日破曉前砸下來的。
我們罩著桐油浸過的蓑衣穿過空蕩蕩的街市,向翊突然在染坊前駐足。
泡著茜草的染缸裡漂浮著塊靛藍碎布,那顏色與那夜宮牆下的衣角如出一轍。
我數著布料的經緯,指尖沾上的卻不是染料,而是帶著鐵鏽味的黏膩。
當我們終於站在城西斑駁的榆木門前時,向翊解下佩劍挑開纏滿荊棘的門閂。
有細碎的嗚咽順著門縫往外滲,像是被揉皺的宣紙裹著墨汁,在暴雨裡洇成大片大片的黑影。
他忽然轉身用披風裹住我,殘留著藥香的體溫透過溼透的衣衫傳來,而遠處傳來瓦片碎裂的脆響,驚起滿城此起彼伏的犬吠。
榆木門軸發出垂死般的呻吟,潮溼的黴味混著腐肉氣息撲面而來。
我下意識屏息,卻仍被嗆得眼眶發酸——這哪裡是義莊,分明是人間煉獄的具象。
簷角銅鈴在風裡碎成十七八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