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紫檀匣》(第1/2 頁)
暴雨砸在荷李活道石板路上時,林蔓笙正踮腳擦拭博古架頂層的琺琅彩鼻菸壺。老式吊扇在頭頂吱呀轉動,潮溼空氣裡浮動的檀香突然混進一縷雪松氣息。
"叮——"銅鈴撞碎雨聲。
玻璃櫥窗映出男人頎長身影,黑傘收攏時甩出的水珠濺上她的小腿。謝懷錚左手腕的紫檀佛珠擦過櫃檯,冰涼的木香壓住了她要說出口的歡迎詞。
"勞駕。"他屈指叩了叩蒙塵的玻璃櫃,手杖頂端精準指向角落的紫檀匣,"這件。"
颱風過境的第七天,謝懷錚帶著修復好的青玉筆洗上門。林蔓笙望著他從西裝內袋抽出的絲帕,忽然想起那夜他擦拭紫檀匣的模樣——像對待易碎的蝴蝶標本。
"九重葛要開敗了。"他忽然說。
她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天井,攀在磚牆上的紫紅色花簇在秋風裡簌簌發抖。謝懷錚的佛珠滑過她整理賬本的手背,檀木觸感竟比玉還涼:"林小姐可知,這宅子從前種的是白梅?"
養父的日記本在抽屜深處發燙。1946年3月17日那頁,鋼筆洇開的墨跡裡藏著"謝氏祠堂白梅泣血"。
銅鑼灣拍賣會前夜,林蔓笙用鑷子夾起匣底的海鹽結晶。放大鏡下的六邊形晶體折射出詭異的光,像極了謝懷錚那夜的眼神——當她假裝無意露出頸間玉璜時。
"這鹽產自1946年的南中國海。"他的呼吸拂過她後頸,手中拍賣圖冊嘩啦翻到三號碼頭地契頁,"颱風把謝家的船撕成碎片時,我的祖父正抱著這個匣子。"
保險箱裡的舊報紙突然有了溫度。1946年4月2日頭版,油墨印著的"謝氏航運十九人遇難"正在她指腹下融化。
拍賣槌落下那刻,謝懷錚的手杖橫在她與紫檀匣之間。九重葛花瓣飄進敞開的匣子,蓋住地契上"林素卿"的簽名——那是養母臨終前反覆描摹的名字。
"令堂有沒有說過?"他的拇指碾碎花瓣汁液,在拍賣單空白處畫出謝氏族徽,"雙生玉佩合起來,恰好是這個圖案。"
暴雨再次淹沒城市時,林蔓笙終於看清養父日記最後一頁的照片。1946年謝宅大火中的女人,抱著嬰孩的手腕上,纏著褪色的紫檀佛珠。
謝懷錚把印章按進硃砂時,颱風警報正在電視裡嘶鳴。他腕間的佛珠纏上她握筆的手,二十一粒檀木珠子壓住拍賣合同簽名處。
"現在它完整了。"他扣上紫檀匣的瞬間,自鳴鐘敲響十二下。玻璃櫃裡1946年的船契與1987年的地契重疊,透過海鹽結晶的稜鏡,映出兩個時代的月光。
林蔓笙摸到匣底新刻的凹痕。藉著閃電的光,她看清那行比1946年更深的刻字——"1987926 棲雲閣"。
彩蛋:
1997年6月30日23:47
暴雨沖刷著淺水灣別墅的落地窗,謝懷錚摩挲著遙控器,終是關掉了正在直播政權交接儀式的電視。保險櫃第三層,1946年的船契與1987年的地契之間,靜靜躺著個褪色的藍布包。
暗紋綢布展開時,老式留聲機恰巧播到《何日君再來》。泛黃的出生證明上,"林素卿"三個字的墨跡被水漬暈開,壓在下面的銀鎖片還刻著"長命百歲"——鎖芯裡嵌著半粒珍珠,正是紫檀匣暗格那枚的另外半顆。
落地鐘敲響十二下時,二樓傳來嬰兒啼哭。謝懷錚將藍布包塞回匣底,指尖拂過新刻的"199771",卻摸到一道更深的凹痕。就著床頭燈細看,昨夜林蔓笙抱著女兒餵奶時,用髮簪刻下的九重葛紋路里,藏著極小的"謝林"二字。
暴雨更急了,紫檀匣在紅木几上輕顫。1946年的海鹽結晶與1997年的雨水,正在玻璃展櫃裡凝成新的菱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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