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長夜無明》(第1/2 頁)
林晚意跪在靈堂前,掌心死死抵住青磚的裂痕。香灰撲簌簌落在她披麻戴孝的肩頭,繼母周玉蘭的翡翠鐲子磕在棺木上,發出清脆的響。
"你父親屍骨未寒,你就想毀了這個家?"周玉蘭扯過她束髮的白綢,纏繞在剛塗了蔻丹的指尖,"沈家那個聾子活不過年底,你替阿玥嫁過去沖喜,也算全了林家名聲。"
檀香陡然折斷在銅爐裡。
林晚意望著棺槨前搖晃的燭火,想起前世也是這樣溼冷的雨夜。那時她執意逃婚,卻在渡口被周玉蘭僱的流民擄走。三天後衣衫襤褸地出現在街頭,等來的不是沈家退婚,而是沈硯青吞槍自盡的報紙頭條。
"我嫁。"
沈公館的薔薇爬滿鑄鐵圍欄時,林晚意終於摸清公館密道。她將最後一包砒霜塞進旗袍暗袋,銅鏡裡映出沈硯青倚在門框上的身影。他耳垂綴著的助聽器泛著冷光,像懸在窗外的上弦月。
"今晚家宴,不必等我。"他遞來黑絲絨匣子,袖口掠過她腕間紅痕。匣中翡翠鐲與周玉蘭那隻如出一轍,只是內圈刻著"沈氏商行一九三七"。
林晚意指尖發顫。前世她在典當行見過這鐲子,當票日期正是沈硯青自戕前夜。原來當年他變賣家產,是為贖回她被當掉的清白。
密道盡頭的倉庫堆滿軍火箱。林晚意點燃煤油燈,火舌舔上浸透火油的麻繩。她終於明白為何沈家執意聯姻——父親根本不是病逝,而是撞破周玉蘭與軍閥倒賣軍火的秘密。
爆炸聲震落水晶吊燈時,沈硯青的懷抱裹著硝煙味壓下來。他胸口洇開的血比嫁衣更豔,助聽器滾落在血泊裡,映出倉庫外周玉蘭扭曲的臉。
"鐲子裡有地契"他唇間湧出血沫,手指艱難地比劃著密碼。林晚意忽然看懂那些深夜他在她掌心寫的不是情話,是沈家地下金庫的座標。
十年後,法租界最貴的戲院掛著林老闆名牌。臺上一折《鎖麟囊》唱到"收餘恨,免嬌嗔",林晚意撫過腕間翡翠鐲。二樓包廂忽然擲來帶著彈孔的鐵盒,裡面是當年當票與染血的婚書。
沈硯青的字跡力透紙背:"見鐲如晤,卿若安好,長夜將明。"
戲臺猩紅帷幕轟然墜落,露出周玉蘭黑洞洞的槍口。林晚意笑著扣動藏在袖中的勃朗寧,翡翠鐲撞在槍身上,碎成一九四三年上海灘最昂貴的煙花。
番外篇《一九四九·碎玉有聲》
臺北·1950年春
德布街當鋪的梨花木櫃臺前,秦綰綰端起放大鏡端詳眼前這包碎玉。檯燈的光柱裡,翠色殘片拼出半枚"沈"字,裂痕間滲著經年累月的血鏽。當票上的鋼筆字被雨水洇開,依稀辨得"1943415典於上海永安號"。
"這是家母的遺物。"穿陰丹士林布旗袍的少女解開素紗頭巾,露出一雙肖似林晚意的鳳眼,"老闆可知曉'碎玉拓影'的手藝?"
碎玉顯影液泛起漣漪時,秦綰綰的長命鎖突然發燙。她看到1943年的濃煙裡,林晚意開槍時手腕揚起的弧度,與1950年母親從臺北醫院頂樓墜落的姿勢重疊。碎玉在紅燈下顯出血字:
[碎玉顯影過程描寫]
"硯臺刻春風,晚鐘渡江潮
11點方向走七步,撬第三塊磚"
鎖芯裡掉出的,是沈硯青改良助聽器的設計圖。圖紙邊緣洇著林晚意的批註:"民國三十六年,見此器存於港島鐘錶行。"
香港·1947年夏
彌敦道"時鳴軒"的玻璃展櫃內,琺琅懷錶自顧自走著。店員擦拭櫃檯時,指標突然瘋狂逆轉,表蓋彈開震碎了滿櫃浪琴。
"這是沈氏商行抵押的老物件。"老闆捏著鑷子取出機芯裡的蠟封筒,"說要等個戴碎玉鐲子的人來取。"
[蠟封筒內物